要搁往常,谁有空听他叭叭这些老生常谈?
但是如今不一样,如今的陆建民可是一名光荣的机械厂工人了!
大家专注地听他说话,听得那叫一个投入。
却听陆建民话锋一转,哭丧着脸说:“就是那一千块钱……唉。”
有人嘴快道:“有工作就是好事,有了工作,一千块钱那都好说!”
其他人也都这么想的。
陆建民只不住摇头,连连叹气:“说得倒是好听,可是我现在就是个学徒工,一个月就拿十来块钱,一年下来也就一百来块,这一千块钱,我得不吃不喝挣十年啊!”
“嘶……”
“啊……”
众人纷纷倒吸凉气。
陆建民还嫌不够:“更别说我得吃饭养家啊!我成了城市户口,不在家里算工分,我媳妇身体弱,一年到头也挣不下几个工分,我一个月起码得拿出大头来养家,最少也得工资的一半吧?我这钱就得还二十年!”
“而且我是欠人家钱的,在人家面前永远低人一头,你们说,人家要是使唤我,我能不答应吗?”
他一张嘴嘚吧嘚嘚吧嘚,语速飞快,不给听众思考的机会,把在场的人都绕了进去,一个个听得稀里糊涂。
等陆建民叭叭了一通,一锤定音:“这工作叫个啥好差事,我要给人家打一辈子工呢!”
大家纷纷点头:“说的是啊。”
“要是我,我宁愿不要工作,也不敢欠外债。”
“老三你糊涂啊!”
“陆老三,你这交的啥朋友,怎么尽逮着你坑?”
陆建民一脸沉重,疲惫摆手:“别提了,当时只想着工作是好事,人家给我的合约我看也没细看就签了。”
“我要是现在撂挑子不干,工作要黄,我还得倒赔他一千块!”
李四婶子都同情他了:“那你咋办啊?”
陆建民一个大男人,眼睛里闪烁起了泪花:“我能咋办?硬着头皮干呗!”
“哦呦!这朋友可真是丧良心!”
远在家具厂,“丧良心”的陆大柱狠狠打了个喷嚏。
“谁在背后编排我。”
陆大柱嘀咕了一句。
这边陆建民是毫不心虚,弯腰驼背一副难过得要死的样子回了家。
进家门,门一锁,立刻变了脸色。
林昭笛看得乐呵:“你笑啥笑?今儿有啥好事?”
陆建民便把刚才的事儿连讲带演说了一通。
“是该这样。”
两人对这方面的看法高度相似,都觉得做十分藏九分是最好的。
就怕高调起来惹人嫉妒。
可惜有些人,哪怕你不高调他也能过来找茬踩你一脚。
陆建民略歇会,便进了厨房。
家里做饭向来都是他来,他媳妇做饭的手艺……不说也罢,能吃就挺好的。
陆建民捞起两根酸菜榨碎,和辣椒一起炒了,又蒸窝头。
这窝头可和没分家前的不一样,是苞米面和白面二合窝头。
那时候吃的都是野菜苞米面窝头,陆微尘还经常倒霉吃出苞米面没收拾好留下来的石子沙子。
又用榨油剩下的油渣炒了个小白菜,陆建民放下桌子,刚准备喊老婆孩子出来,自己家门就被敲响了。
哐哐哐!
声音很大,一听就来者不善。
陆建民皱起眉,把饭菜又端回锅里温着。
林昭笛已经走到门前。
一开门,敲门的人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:“陆建民你活腻味了是不是?你还敢欠钱?!”
“一千块钱,你把你卖了都还不起!”
“我告诉你陆建民,你以后别想让我给你还钱!”
陆建民一把拦住林昭笛,把她往后拢了拢,转头嬉皮笑脸地说:“那怎么行,妈,我们是分家了,可是你还是我亲妈,这钱我还不上,肯定是你来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