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番话说完,玄七深深看了一眼柳白,后者也是不动声色得给自己斟酒。
龙且这一番话,至少也暴露了他柳白乃是朝堂中人,只不过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罢了!
玄七端起酒盏,正想引一口,但看见杯中无物,方才想起自己刚才一饮而尽。
无奈将酒盏放下。
而此刻,却有酒水缓缓倒入酒盏!
正是柳白,此刻面上正带着和煦的笑意。
玄七眼神之中略微涟漪,深吸一口气,将这方才倒满的酒水,一饮而尽。
火辣辣的感觉,从喉间烧到腹部。
吐出来的声音,自然略带苦涩。
“在儒家的弟子之中,我入门早,又最为勤练。”
“但,”
“从未得到老师重用,甚至不屑于让外人得知我乃其门下弟子。”
此话说出,就连柳白也是好奇了。
玄七之才,琴声可见一二。其谈吐风雅,不说是辅国大才,但至少也是个人才。
淳于越没道理会如此眼瞎啊!
“砰!”
玄七失态得将酒盏用力一砸地面,眼眶之处,隐约泪光:“就因为,我父乃是秦军兵士,战死沙场!祖上七代,无一人读书,更别说什么书香门第!”
“我...玄七...是师门之中,唯一的异类!”
说到‘异类’二字之时,玄七的声音,甚至有了半分嘶吼!
玄七缓缓起身,袖子不经意间扫了扫自己的面容:“我只是粗莽兵士的儿子,孙子,后代,在淳于老师的眼中,又如何能与他们这些儒家的读书人相提并论。”
“人心中的成见,是一座大山。”
“无论怎么努力,都休想搬动。”
“我....玄七...认命了。”
玄七一番话说完,即便是龙且这个大老粗都沉默了。
出身军伍,他最明白这种境遇。
在大秦,虽是推崇军功,但是儒家是一个例外。
儒家创始人孔子乃是鲁国人,毗邻齐国,这齐鲁大地之上,向来认为秦国这身处西地的国家乃是蛮夷。
而玄七祖上又是军伍之人,可以说是儒家最为讨厌的那种人!
“诶,不对啊!那你怎么会拜师进淳于越的师门的,而且还是首徒?”
就在此时,龙且发出了灵魂提问。
这么讨厌,没道理还收在身边碍眼啊!
此话问出,玄七顿时神情有些扭捏起来,仿佛是十分难为情一般得吐出两个字:
“束脩!”
这两个字说出口,柳白立刻就明白了!
好家伙,原来是凭亿近人啊!
所谓束脩,就是儒家特有的拜师礼,即拜师之时,由学生准备礼物或者钱财赠送师傅。
在孔子那个时候,给的是肉条。
而到了现在,儒家懒得遮掩,便是直接收钱了。
不过想想也合理!
这淳于越本是齐国的博士,齐国战败,他一个战败国的酸儒,有什么资格参与大秦朝政。
这不还是得用钱开路吗?
“淳于越倒是...有着灵活变化的底线啊!”
柳白不屑笑道。
官场之上,剥削下属,孝敬上官,这是潜规则,但是没想到淳于越这么个浓眉大眼,天天将‘仁义道德’挂在嘴边的家伙,做起这种事情来也是没有任何顾忌啊!
当然,柳白倒是不鄙夷这种潜规则,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,更何况庙堂。
柳白鄙夷的是淳于越的过河拆桥。
“少爷,我觉得吧,这淳于越这么做也合理。”
“玄七只会弹琴,他们儒家不是天天想着‘匡扶社稷’吗?自然而然会为师门排斥啊!”
一旁的龙且,破天荒得动了一下脑子,反而对淳于越表示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