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青黛病愈有气无力,一张嘴像是被塞了团棉花似的,搅和成一团,吐不出一句铿锵有力的话。
吱嘎~
小破屋的门被桂姐推开。妇人递了个眼色过去,春红方住了嘴不情愿的退出房间。
桂姐难得的和颜悦色,故作和善地将岳青黛扶起来搀到床上,又贴心的做作的给掖了掖被角。
看得出来,她不太擅长,又逼着自己做好事。
岳青黛也想知道桂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,也就势将柔弱进行到底,深呼吸,大喘气,萎靡无力。
桂姐儿柔声问道:“丫头啊,吓坏了吧。”
岳青黛点点头,“姐姐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桂姐笑笑道:“姐姐知道。不怪你。”
岳青黛侧目,桂姐今儿打扮的格外素净,懒梳髻上只斜插了一只沉花簪,未施粉黛的确比平时浓妆艳抹看着和气了不少,更凸显了她肤如凝脂的好底子。
见床上的小姑娘不再说话。
桂姐儿尴尬的清清嗓子,又道:“妹妹,姐姐跟你说些贴心的话。旁的人只瞧着我平日做派凶神恶煞的,你是不知道,姐姐我也是身不由己。被人作践惯了,免不了要替自己争口气。”
似乎是真想到了什么伤心事,桂姐儿眼圈一红,接着说道:“为了混一口饭吃,又当人又当狗。要不是三皇子怜爱我,这日子不知有多难熬。说到底吃饱穿暖,活得好才是本事。管她用什么招数呢,是吧?”
岳青黛似懂非懂的附和了两声,自认为二人关系没到这种推心置腹的份上,不由得提着一颗心戒备起来。
“跟着三皇子,总比跟着那些人强。姐姐我年纪大了,快没人要了。咱们这行当里,人老珠黄就和街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,摇尾乞怜一身的病,只能等死。姐姐也只是想寻一条活路。”
言罢,桂姐不时的拿眼睛觑着岳青黛的反应,咬着嘴唇滴下两滴清泪。
如果就事论事,岳青黛理亏在前,毕竟搅了人家好事。
可就算吓得发了烧,她一个丫鬟也犯不上让摇钱树亲自下场道歉。
不对!
一定是哪里不太对!
岳青黛警觉的直了直身子,开门见山:“姐姐,可是有话对我说?”
桂姐一把握住她的手,郑重其事道:“姐姐的命就攥在你的手里了。”
“可是要救我不救?”
岳青黛道:“姐姐,这是何意?”
桂姐儿向前凑了凑,“三皇子青睐于你,想和你说说体己的话。”
赵由枭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。他喜欢稚嫩的,青涩的,最好是像岳青黛这样倾国倾城之姿,又怯生生的,最好怕他怕的要死的女孩。
早些年豢养了一群未及金钗之年的女童在宫中,供他享乐玩弄。后来被岳忠山告到了官家那里。他被官家贬出长安城,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三年半,靠着亲娘吹枕头风这才重新回来。
那日,他见岳青黛眉宇间有些面熟,揪着花婆一问才知是冤家路窄。
何况,岳青黛那张俏脸,实在让他思之如狂。
因花婆有规矩在,岳青黛没到接客的年龄,何况还有许大富先前的叮嘱。花婆自然不敢轻举妄动。
赵由枭便逼着桂姐暗中去把这事做成了。
岳青黛在心里骂这二人狼狈为奸,行龌龊事,推脱着说道:“姐姐,我还小......”
“小才好啊!像姐姐这个岁数,巴巴倒贴都没有行情了。”
岳青黛将手抽出来,坚定的摇摇头,“我不想!”
桂姐登时黑了脸,“知会你一声,是三皇子仁义。”
“别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言毕,摔门而去。
妇人走后,岳青黛只觉得手脚发凉,心底发寒,想叫人来却又不知叫谁,半日说不出话来,垂着头掉眼泪。
小娘,你让我活下来做什么呢?
蜜儿能做些什么呢?
春红将二人对话偷听了去,瞧见桂姐儿消失在走廊尽头,低头沉思了半晌,在心底忿忿不平。
真不知那小贱人有什么好,竟被三皇子看上。
哼,果然有点手段。
我兹当小瞧了她。
手中的帕子被揉搓的皱成一团,突然,她心一横,跟了上去。
一直到日头落了西山,长安城的酒肆茶坊已然喧嚣一片,却唯独不见桂姐儿和春红。岳青黛闷坐在房间中思虑周旋之策,见迟迟没有人来,便觉察到不寻常。
不多时,春红端着青釉葵瓣口盘随手往案几上一摔,从各户客主子盘里捡剩来的茶果子,七七八八的凑了一团,咕噜噜的蹦出来,滚了一地。
春红一副承了多大个人情似的,酸溜溜道:“怕你饿死在屋里,给你拿了些吃的,有朝一日富贵通达了,可别忘恩负义!”
岳青黛懒得搭理她,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都是浪费时间,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一块蜜糕,胡乱吹了吹,就塞了满口进去。
多日不进水米,着实是饿的前胸贴后背。
一整个囫囵饱腹后,岳青黛看向春红想多少表示下谢意,却只觉得门窗朦朦胧胧的,忽远忽近。
用力揉揉眼睛,春红的笑影影绰绰的越发瞧不分明,倒像是无数个春红在眼前晃来晃去,成千上万只手凶猛地朝她伸过来......
登时,混沌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