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不喜欢我,我从很小就知道。
生下我后奶奶没伺候她月子,爸爸更是十天不到就离家进厂。
她经常怪我:「你要是个儿子,你奶奶不得拿我当祖宗供起来?」
我是女孩,这好像是原罪。
我身体一直不好,很瘦。
邻居大娘说:「你弄点好吃的给孩子补补。」
妈妈摆摆手:「没用,吃了也不长个,浪费东西。」
病了也靠自己。
有次我咳了整整一个冬天。
好多人都劝妈妈带我去看看。
她拒绝:「小孩子要少去医院,医生都是黑心肝骗钱的玩意儿。多咳咳能增强抵抗力!」
我十一岁那年,她如愿生下了弟弟。
可惜那时候奶奶已经过世,妈妈没有享受到当祖宗的待遇。
弟弟满周岁后,爸妈带着他一起进厂打工。
于是小学六年级的我,被扔给了爷爷。
正月十六,我在村口送他们上大巴。
我拽住妈妈的衣袖,怯怯发问:「妈妈,暑假我能去找你们吗?」
村里其他的留守儿童,暑假都能去找爸妈。
妈妈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:「到时候再说吧,你往边上去,挡着路了!」
老旧的大巴启动,很多父母从窗口探头出来,依依不舍地跟自家孩子告别。
弟弟的脑袋也伸出来,很快被妈妈的手一把拨回去。
我一直目送到汽车消失。
她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。
爷爷沉默寡言几乎不笑。
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坐在门槛上抽水烟袋。
我跟他从前就极少相处,如今更是尴尬无比。
每天只有几句固定的话。
「起来上学了。」
「吃晚饭了。」
「不早了,洗洗睡吧。」
在压抑的氛围里过了一学期,暑假终于来了。
我打电话问妈妈:「王大娘回来了,我能跟着一起去你们那吗?」
王大娘跟爸妈在一个厂里上班,这次回来是接四年级的女儿去那边过暑假。
妈妈断然拒绝:「别来了,我天天上班,你弟弟缠死人,我哪有时间管你。」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个梦。
梦见自己被几条野狗咬住了腿,血流不止。
我哭着求爸妈救救我。
可他们抱起弟弟,狂奔离开。
我从噩梦中惊醒,腹部一阵暖流。
我的初潮来了。
它来得太早,弄脏了床单裤子,如此不合时宜。
邻居姐姐借了我一片卫生巾应急。
我蹲在院子里用井水洗脏床单。
爷爷回来了。
他问:「怎么不去池塘里洗?」
家里水井水量不足,只用来喝和烧饭。
我手忙脚乱将沾了污血的床单掩住,喃喃解释:「井水凉快。」
好在他没有追问。
可我还得找他拿钱:「爷爷,你能给我五块钱吗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