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许是我那日的引见给他造成了错觉,他开始有意无意在我眼前晃悠。
今天送来一个草编的蚂蚱,明天送来一个小风车。
为我写的诗,做的画都被我吩咐厨房用作了柴火。
我看着那首眼熟的诗词,冷笑:这就是未来的大状元,同一首诗写给了两个人。
在一连数日他的东西被我当场丢掉后,张生拦住我,质问,“小姐为何要践踏别人的一番心意?”
他神色间的愤怒让我恍惚,好似我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。
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,居高临下的看着张生。
嘴一张一合,张生的脸也越来越白,好似失了血色。
“公子日日蹲守在我家门前,你以为这是痴情吗?”
“不,这分明就是骚扰,还自诩深情,这场戏也就你深陷其中,感动得无法自拔吧。”
“还是你以为,你付出了我就一定得接受?”
“凭什么?
凭你穷?
凭你没出息?”
慢慢有了围观的人,张生好像自尊心受挫,声音虽大,却底气不足。
“我对程小姐一番心意,小姐这般羞辱人,未免太过分了。”
我低头抚弄指甲上颜色艳丽的寇丹,闻言只是嗤笑一声,漫不经心的答道,“你的心意算得了什么呢?”
“还是说仅仅凭借一些分文不值的小玩意,狗屁不通的破诗就能证明你的心意了?”
“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。”
最后抬眼时,眼里带了凌厉,张生踉跄了一下,步步后退的样子极其狼狈。
在最后声线颤抖的“你,你,你……”中,张生落荒而逃。
此后,再也不曾踏过程府门前。
不论是原来的世界,还是这本虚构的话本子,我都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嫡女,眼光心计皆是上乘,又如何看得上一个穷书生呢?
我日后的夫君不说高门大户,但也得是门户相当的,放着强强联合的婚姻不要,难道要我去下嫁扶贫吗?
原书中我为了张生私奔,跟家族对抗,企图上演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,真是荒谬至极。
或许是书中人设与我本人相差太大,我才会在一次又一次重演的剧情中醒过来,而不是继续沦为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。
9张生的仕途已经断了,按理说他不可能高中状元并迎娶公主了,为何我还被困在这方世界呢?
难道张生日后有新的机遇,还是我所用的方式错了?
这日,莲心兴冲冲的来拉我,“小姐,听音楼来了个新的说书先生,说的那些故事都可有趣了。”
“小姐,您近日愁眉苦脸的,不能再闷在屋子里了,得多出去走动走动。”
听音楼名字听起来高大上,但其实它只是最近新开的一个茶馆,因为说书的故事有趣,所以倍受追捧。
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座无虚席,好在莲心提前订好了位置。
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那台上的说书先生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我身上,带着打量,探究,让人不舒服。
“话说,那村南有一个后生……”说书先生确实把故事讲得生动有趣,但这些故事的本质却是烂透了。
第一个故事讲的是村子里有一个男子,长得俊俏,人也上进,受无数女子追捧,有一个小姑娘起了歪心,给男子下了药,想要生米煮成熟饭,无奈男子定性极强,不为所动。
事情败露后,小姑娘被骂荡妇,浸猪笼,然后死了。
后来男子遇到了新搬来的一户人家,那家的女子貌美,男子心动了,日日守在别人家门口,靠着不值钱的小玩意打动了女子,后来两人成婚了。
故事牵动着周围听众的情绪。
“那小姑娘真是个荡妇啊,还给男子下药,真是下贱。”
“是啊,还好没有得逞。”
“我要是能遇到这么一个痴情的男子就好了。”
我面无表情的听着,心里直直冷笑,那男子被下药了都循规蹈矩一定说明他定性好吗?
或许是那小姑娘长得不合他心意吧。
再或者那下药之说根本就是男子一手设计的,为了立一个好男人的人设。
日日纠缠女子跟张生此前的行为又有何异,直让人倒胃口。
一连听了好几个书生小姐,才子佳人的故事,我瞬间没了兴趣。
这不过是穷书生的臆想,男人的滥情罢了。
现实世界中,哪有那么多大家闺秀看上乡野穷小子的案例。
而那些一辈子活在想象中的人编写出这些话本子,标榜这就是爱情,深情的男人就是这样的,也就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罢了。
比如,我旁边连连叫好的莲心。
我扯扯莲心的袖子,正准备走,那股让我不适的目光又来了。
“今天的最后一个故事讲的是京城附近有一男子,父母双亡,但他天生聪慧,靠着宗族的资助考上了秀才。”
“乡试时失误,男子失意之下喝了酒,醉了往那花街柳巷处去,一遇花魁弹琴,感概命运相同,作了一首诗赠予花魁,后得花魁青睐……”我定在了原地。
“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,幸好路过一路小医女救了他……男子中了贡士,与富家小姐订婚……富家小姐溺水而亡,男子伤心欲绝……后来男子官至宰相,与公主育有一儿一女,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”
后半程,说书先生几乎是看着我的眼睛讲完了整个故事。
故事讲完他谢幕,往后台而去,我立马起身,追随着他的身影。
掀开帘子,他就在后台等着我,定定的站着,脸上带着标准化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