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妈怀孕了。
我坐在广场的石墩子上给周佳慧打电话。
电话那头许久沉默，随后爆发了一个尖利的声音，不是，她有病吧？！
我抬头看天，天上的飞鸟一如既往地自由。
我站在这所城市里，却像是身处狭窄的牢笼。
先不说她年龄都这么大了，高龄产妇怀孕她不知道风险吗？
其次，她和你爸再来十年就该退休了吧，小孩子他们养的起？
这不是给你一个刚毕业的社畜增加负担吗？
天大的负担！
电话里周佳慧的声音一直未停，我没说话，因为我已经泣不成声。
她听的见，叹了口气。
你说，我的舌头已经没办法捋直，我妈是不是觉得，我这个号废了，她想再重新练一个？
我尽力让语气轻快一些。
废个屁！
我的轻快并未起到效果。
她以为养个孩子就是给口水喝给口吃的就完事了？
你长这么大没歪，是你上辈子，上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！
跟她有个球关系！
我被她愤怒的语气逗笑了。
朋友也许就是这样，不管能不能感同身受，只要她和我一起骂人，我心里的愤懑就会少几分。
她生她的，你过你的，好好活着。
这是周佳慧与我打电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。
好好活着。
她也知道我快要被逼疯了吧。
胚胎在母体的肚子里长得很快。
我妈却因为已是高龄，经常要往医院跑。
就连我工作地方的上司都奇怪，我妈为什么总是要住院。
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们我妈怀孕了，毕竟我已经毕业了。
刚走到病房门口，就听见我妈在指桑骂槐。
你对她好也得人家领情啊，要不然还不如养条狗，还能朝你摇个尾巴。
我推门进去，发现隔壁的病床上躺了一个年轻的孕妇，估计是即将生产。
我来了，你怎么了？
我站在门口，不愿往里挪步。
看见我，年轻孕妇难掩眼睛里的震惊。
估计她也没想到，我妈嘴里的不孝女儿和她差不多大。
怎么了？
你过来也不喊妈，就知道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是吧。
我妈翻了个白眼。
妈。
我无奈地叫道。
哟，我可当不得你这声妈，我在这住院好几天了，也没见你来瞧我一眼。
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手指紧攥在拳头里，生疼。
你到底怎么了？
我妈又翻了个白眼，我躺在医院里，能怎么，吃席啊？
又是这样，每次都是这样。
我妈像是不想看到我升职加薪一般，她觉得我一天天都在玩，都在瞎搞。
没事我就先走了，公司还有事。
我转身就走。
果然，在我踏出病房的那一刻，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。
你看，我就说了，还不如养条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