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石滑落,为了救她我被压在下面。
醒来时,却成了争夺家产的牺牲品。
弟弟凶狠地告诉我,一个私生子别想坐上主位。
可我只惊叹于眼前的盛世繁华。
这里没有,没有饿殍遍野。
1山石簌簌滚落时,我已经来不及思考。
只能大喊着扑向安荣,将她牢牢地按在怀里。
剧烈的疼痛感在全身蔓延开来,我想至少我们死在一起了……但我重生了。
身下松软的触感不像厚厚的褥子。
身边也没有她。
我是被吵架声惊醒的,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哭声。
不属于我的记忆像湍流涌动而来。
我才认清眼前的状况。
继母沈茜口不择言地骂我是畜生。
“一个私生子怎么敢对恬恬动手动脚?
她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啊。”
恬恬哭得委屈巴巴,八爪鱼似的挂在赵俊生的身上。
赵宏按住儿子,神色凝重地看着我。
“俊宇,你要解释是怎么回事么?”
我成了众矢之的,却对冲击的记忆有些无所适从。
眼前还是大灾荒三年,遍地散发着恶臭的尸体。
已经旱了整整三年,寸草不生。
我和乡绅父亲掏空了粮仓也救不活源源不断的灾民。
清澈见底的一碗粥,四五个衣不蔽体的孩子抢着在喝。
几个月的忙碌,日以继夜的操劳早已让父亲油尽灯枯。
安荣爬上荒山,试图还能挖出些草根树皮来。
她双手挖得见血,可是什么都没有。
她哽咽着,“不能让爹当个饿死鬼啊。”
那些山石突然发生巨响,轰隆隆滚下时。
我们已经来不及躲避……赵俊生还在骂骂咧咧。
我却根本无暇顾及他们母子的撒泼。
在抓住一个佣人得到确切的答案后。
我内心涌动的激动和震惊简直无以言表。
我竟然来到了七十多年后。
没有战争,没有饥饿,不再有人在叩门求救的下一秒痛苦地饿死……2继母还在冷笑着数落我。
“玩装失忆这套是吧?
你眼巴巴上门不就是奔着家产来的吗?”
赵俊生也在一旁附和。
“刚回来不还装我爸的乖儿子么?
怎么不等家产到手再露出狐狸尾巴?”
他一说话,恬恬哭得更汹涌。
这让赵俊生更气恼,“他今天敢欺负我女朋友,明天就敢欺负我们全家!”
“他和他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当妈的未婚生子,儿子猥亵弟媳。”
恬恬原本不受继母喜欢,这一声“儿媳”顿时让她有了底气。
加油添醋地指责我,“我去拿杯子他突然就朝我扑了过来,还伸手摸……”赵宏的脸越发阴沉,重重地一拍桌子。
“都闭嘴,越说越离谱。”
他朝向我,“你自己说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我恍惚记得喝了一杯牛奶,后面的事情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。
继母冷哼一声,“编,我看你还能往哪儿编。”
“今天必须让他滚出赵家,这种人怎么配当您的儿子。”
赵俊生矮胖又是大脸盘,气恼时越发像刚出锅的大馒头。
眼前的情形我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。
他们一人一张嘴,赵宏被围在其中难以定夺。
躲在厨房一侧的佣人颤颤地走出来。
“那杯牛奶是我倒好给他的。”
继母脸一冷,“一点规矩不懂,这是你该插嘴的时候吗?”
赵宏却叫她过来问话。
佣人说早餐没人给我留,她只好给我端了杯牛奶。
喝完牛奶以后我似乎就晃晃悠悠的。
正巧恬恬走过来,我倒在了她身上。
赵宏又问,厨房当时还有什么人。
佣人说,端牛奶的时候继母在那喝咖啡。
继母顿时脸色微变,“我喝咖啡有什么奇怪的?”
赵宏却像是心下了然,当即放下话。
“这事到此为止,以后不许再提。”
他让继母在公司给我安排个合适的工作。
“俊宇以后肯定是要帮我的,早点让他开始学也是应该的。”
我立刻察觉到继母子二人交换目光时隐忍的愠怒。
争夺家产?
我还真没兴趣。
3可能是两重记忆在脑海里不断冲刷的缘故。
我在这里适应得很快。
一切都让我感到震惊和欣喜,原来国家已经如此强盛。
像赵家这样的经商家庭甚至有了显赫的社会地位。
这在我曾经所处的年代里简直不敢想。
因为赵俊生总是警惕地担心我谋求家产。
所以这些天我也对赵家的产业暗中了解了一二。
赵宏的生意做得很大,主要以买进卖出的贸易产业为主。
隔了二十多年,他想起来找当年婚前的私生子。
也不过是因为赵俊生被妻子宠成了一个废物。
他担心以后庞大的产业被折腾干净,所以下定决心要找个合适的人选。
我的生母曾经是夜场里的陪酒,生下我不久酗酒死了。
赵宏为了娶现在的妻子,找人把我送进了孤儿院。
我想人到中年心存愧疚是有的,但是不多。
他急着让我成材,替他分担庞大的家业。
但继母子二人却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。
在暗中盘算了几天后,他们佯装大方地丢给我一个工厂。
赵俊生早就安排好了,趁着赵宏出差海外。
扔了两箱行李给我。
“厂子有点远,你干脆住那更方便。”
他点了根烟,笑得有些得意。
“这么一个小厂子你要是都搞不定,也别指望接班了。”
“趁早收拾东西滚出赵家。”
我懒得跟他争辩,索性当天就出发。
大巴车晃晃悠悠的一路穿过城市的林立繁华。
我的情绪复杂又激动。
曾几何时,我想让这世上无战乱,人人有饭吃。
如今身处盛世,这种信念有增无减。
只是隐隐地心底深处,有些怅然。
巨石之下的安荣,有没有一个好的归途?
4其实那是个半废弃的小工厂。
原本收购附近村民的手工品转外销,但是订单极少。
厂子里的几个管事人带我到处转悠。
大片的农田半荒废,熟透的稻米烂在地里。
管事人说,种地不挣钱,都在给工厂做手工。
我回想厂子里荒芜的气息,到嘴边的话没忍住。
“手工的订单也不多,他们靠什么活?”
管事人呵呵一笑,“那我可管不着,实在不行回去种地呗。”
没过多久,村民大概听说厂子来了新老板。
一群人扛着锄头就叫叫嚷嚷地来了,把工厂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为首的村民率先冲我发难。
“说了让我们做兔子灯,全村人没日没夜做。”
“一句话说订单黄了,就不管我们了?”
“都几次这么折腾全村人了啊?
这次无论如何要讨个说法。”
这几天,我已经在田间地头走了个遍。
此刻看几个管事人翻着白眼见怪不怪的模样。
晓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村民群起来闹了。
我往前走几步,拉住为首的那个村民。
“如果我说以后不再有手工订单了,你们打算怎么讨生活?”
村民们一愣,众人面面相觑。
有人哀叹一声,一屁股蹲在地上,“大不了种地啊,总饿不死。”
“种地那儿行啊?
一年到头有什么收入?”
我又说,“如果我们给农产品的订单,你们愿意签合同吗?”
村民纷纷嗤笑,“签啥合同,又骗我们。
农产品谁要哩?”
“你们种,我来收。”
这些日子疯狂地摄入新知识。
我比谁都更稀罕这些赖以生存的东西。
以前是有饭吃。
现在是要让人吃饱,吃得没有后顾之忧。
天灾可怕,比如那三年的大。
更可怕的,他们还不知道。
5我时常会在战乱和饥饿的噩梦中惊醒。
然后拔足狂奔到厨房给自己做一顿饱饭。
疯狂地吞咽着饭菜,内心的慌乱才能一点点地平息下来。
和平的盛世里,战火已经离我们有些距离。
但更可怕的“战争”随时都在暗处蛰伏涌动。
我们这样的大国,睁眼就是十几亿人要张嘴吃饭。
如果被扼住了脖颈,还有什么比扼住粮食更直接的?
那些至今仍然要源源不绝进口的大豆、玉米……成了我现在新的心病。
也许我的小工厂太小,不足以撑起百万锦绣山河。
但至少我想要尽这份心力。
为了我那至死都吃不上一顿树皮的父亲。
为了双手挖出血来的心爱之人。
为了他们都曾怀有过的希冀和愿景。
所以在暂时安抚下村民之后,我立刻定了机票飞去农研所。
飞机、手机、电脑,时代的产物时常让我惊叹。
可荒芜的、被低估了的田野村头也让我不断陷入沉默。
在和农研所的人反复交谈后,他们竟然也显得很兴奋。
“当真愿意在那些土地上试验新种子?”
我郑重地点点头,我有把握让村民们同意我的计划。
“等等,有个适合的人选可以帮你一起。”
十几分钟后,当那个灵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。
我险些没忍住自己的眼泪。
纵然我有再强大的心力,如此短的时间内接受了祖国山河巨变。
可却对那张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面孔感到手足无措。
她笑得像一株盛放的向日葵,眼眶中却涌动着泪水。
“你……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