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亲眼看着如儿从那半人高的小门里被推进去，紧接着四个大力婆子同时动手，用木板钉死了那小门，只在最下面留出吃食和恭桶进出的缝隙。
就连那点缝隙，也被铁门锁着。
我听着她在里面凄厉地哭喊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
她做的这些事，一旦有只言片语传到侯爷耳朵里，一定会被悄无声息弄死。
我能做的，就是用这种方式保住她的命，平息张家的怒火。
请走张家人，我让兰嬷嬷在外面守着，自己蹲在木板的缝隙前轻唤：“如儿。” 里面只有不停的咒骂声，难听至极。
我不疾不徐，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，也不在意她有没有在听。
“你可能不记得，你有个嫡亲的姐姐。八年前，她才十岁，在我院子里玩的时候，被跟着你爹进来的小厮多看了几眼。
那小厮在廊下陪你姐姐玩了会，后来每次跟你爹来我院里，都会带些外面的新鲜东西给你姐姐。” 如儿像是听进去了，好奇地问我：“然后呢？他们是冲破封建世俗在一起了吗？” 我轻轻摇了摇头：“你爹发现后，把那小厮打了一顿发落到庄子上，没多久人就没了。你姐姐被钉死房门关起来，一个月后再打开那道门，你姐姐已经烂在那屋子里，手指上的肉都被她自己啃没了。” 她好像才知道怕似的，扑到木板前哀求： “娘，你救救我吧，我真的再也不敢了，把我关在这里我真的会疯掉！” 我缓慢起身，从高处透过缝隙看着里面的如儿，她的衣服被换成了坚韧粗糙难以扯断的粗麻衣——这是防着她撕碎衣服上吊。
一身的钗环首饰也都被收走，头发凌乱，眼泪鼻涕糊了一脸。
我转身不忍心再看：“你现在在张家眼里就是个疯子，不过你放心，你的饮食还是会精细供应，十日放你出去沐浴一次，我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保住你的命，否则你爹爹一定会杀了你。” 我用手指擦掉眼角那点泪，又从袖子里抽出手帕随意甩了两下，才捏着帕子走出“佛堂”。
门外，张家婆婆正等着。
我端起那个端了无数次的笑容，亲密又热切地像是来参加一场赏花宴：
“张家姐姐，将来景成那孩子娶平妻的时候，可别忘了叫我来喝杯酒。” 她握住我的手：“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，如儿只是病了，哪里就要娶什么平妻，亲家母只管放心，我们定会好生照料如儿。” 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，张景成的父亲没有一官半职，佥都御使虽然是亲叔叔，但到底隔了一层，张景成想出头，还是得靠着侯府。
有这层利益关系在，张家就不敢磋磨克扣如儿，毕竟佛堂里守着的都是侯府陪嫁过去的婆子。
8. 从张家回来，我竟然大病一场。
所幸谦哥媳妇掌家理账是把好手，我便将管家之事全部交托给她，心安理得地在后院做个安享尊荣的老夫人。
然而其实我也不过三十九岁。
府里张罗出许多新鲜吃食，叫什么奶茶，蛋糕，还有薯片炸鸡，尝起来甚是新奇，我让擅长做这些点心的人自己商量着去铺子里做活，竟大赚了一笔，谦哥媳妇问过我之后，放了那些人的卖身契。
从此海阔天空，任他们在这个世界去闯荡一番天地。
如此又安静了三年。
三年后的一天下午，我正抱着长孙哄他学说话，兰嬷嬷突然神色慌张地进来，在我耳边轻声道：“老夫人，咱们家大小姐，不好了。” 我惊了一下，如儿早就性子大改，去年就被放出来在自己院子里关着。
上个月我打发人去看她，来人回话说她知书识礼，温厚可亲，已然和从前一样，怎么会不好了？
我连忙问：“是他们两口子又起了什么争执？还是如儿又病了？” 兰嬷嬷示意丫鬟带着小孙子出去，满面愁容道： “老夫人别急，大小姐人没事，只是她从张家偷跑出去，跑到腌臜地方自卖己身，做了官妓。” 她竟敢用如儿的身子做官妓？！ 我站起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这事若是告知侯爷，定会把她挫骨扬灰，甚至会不顾我娘家也不顾谦哥，直接休书一封把我赶回娘家。
但若是不告知侯爷，怎么把她赎身出来？
好在如儿被关了三年，没人注意到她的消失，不然传扬出去，侯府上下都难做人。
想了许久，我把谦哥叫过来，让他去青楼悄悄的带如儿出来见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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