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娃秀芬二牛全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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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狗娃秀芬二牛全文》精彩片段

我们会把夹着虫子的馒头骗狗娃吃。
狗娃的脸上，永远是一副傻笑。
狗娃长得再大点儿，他会跟着秀芬下地。
秀芬锄地，他拔草。
结果被她拔过的地，光秃秃，连新种的豆苗也一起拔了。
秀芬还夸他：“狗娃真厉害，都会拔草了。”
从她家田地经过的我，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，狗娃到底哪里厉害了，拔草我也会拔不说，不像他连豆苗都给拔了。
我把这件事给我妈讲，我妈抚着我的头：“狗娃就是很厉害。”
我撅嘴。
我妈笑：“小雅跟狗娃一样厉害。”
村支书要给狗娃办残疾证，这样政府会给狗娃补贴，秀芬和他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一点。
没承想，秀芬拒绝了。
她说：“我家狗娃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，不要残疾证。”
狗娃跟着她说：“不要。”
村支书到关帝庙来了好几次，秀芬的性子就是倔，还是不愿意办残疾证，他只好做罢。
时间如同流水，转眼十来年过去。
秀芬的背驼了，狗娃长高了。
在秀芬的教导下，他会做简单的饭菜。
因为我们上学时，狗娃偶尔会站在教室外听讲，狗娃竟会写自己的名字，还会算十以内的加减法。
十来年的时间里，随着经济的发展，镇上的经济发展起来。
我们村距离镇上只有三公里。
我到镇上上学，经常会见到狗娃和秀芬卖地里种的菜。
水灵灵的青菜五毛钱一斤，狗娃认钱，但是每次卖菜，他都会掰着手指头才能算清。
买菜的人催促他快点，他总是傻笑。
星期天去学校的路上，秀芬走在前面，狗娃担一担青菜跟在后面。
这对别人眼里的异样母子，面对别人的嘲笑，从来都是云淡风轻，好像他人笑话得不是他们。
7
父母听说这事，要去秀芬家看看。
我跟在他们后面，也去了秀芬家。
秀芬的院子里挤了好几家人，他们大概也是听自家的孩子说，秀芬捡了一个将死的婴儿。
我站在父母身后，听他们问秀芬捡这个孩子做什么。
秀芬许是见到这么多人第一次来她家，怯懦眼神无处安放，她说那个孩子可怜，要把他养大。
乡亲们劝她：“秀芬啊，被扔掉的孩子来历不清不楚，你一个独居妇女，又没有奶水，养不活的，从哪里捡的，就扔到哪里。”
“你家孩子回来，要是被他知道这事情，你该怎么跟他说。”
秀芬的孩子叫二牛，在外地打工。
他男人前些年挖煤，煤矿倒塌，死了。
私营的煤老板赔了五万块，她全给了二牛。
秀芬粗糙的手抹眼睛：“我看这娃儿还有口气，被我碰见，就是我们娘俩的缘分，要是死了，我这心里难受哇。”
2
村医郑洋对她说：“秀芬，我能去看看这孩子吗？”
秀芬点头答应。
他进到屋里，出来后告诉秀芬，她捡来的孩子有脑瘫，存活的机率不大。
大家禁不住，又对秀芬一顿劝。
“秀芬啊，郑洋看了，这下你该心死了吧，这娃儿活不了。赶紧扔了，晦气。”
“人家不要这娃儿，自然有人家的道理。这娃儿就算你养大，将来也是累赘。”
秀芬扭头看向屋里，像是下定了决心。
却在这里，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。
秀芬突然转身就给院子里的人跪下了：“我知道你们是好心，我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，说不过你们。但这娃儿一哭，我的心就难受，你们不用劝我了，我决定把这娃儿给养大。”
院子里的人一哄而散，走出门后，我听到叔伯们都在说秀芬傻。
我想，她本来就是个傻子啊。
过了两天，秀芬出现在我家院子里。
我抄起木棍，就要把她撵走。
我家干净，她进我家，在我看来，会脏了我家的地。
秀芬缩着肩膀，眼皮直跳，瘸腿往后挪。
秀芬又得了一场大病，她侧卧在床上，像一条老狗。
狗娃跑到村诊所，费了老大的劲才说明白事情。
郑洋被他拉到屋里，他给秀芬打上点滴。
秀芬醒了。
郑洋坐在她身边：“老嫂子，我说句你不爱吃的话，你岁数大了，将来你走了，狗娃怎么办？”
狗娃：“妈……走了，我……跟……她走……”
他这样的脑瘫，哪里知道走，是死亡的意思。
秀芬陷入沉默。
等到这天晚上，秀芬出门去了，她叮嘱狗娃一个人吃饭。
她回来时，已经是深夜。
狗娃做好的饭菜已经凉了。
秀芬问狗娃：“儿啊，你怎么不吃饭？”
狗娃傻笑：“妈……还没……吃呢。”
秀芬背过身，哭得跟个泪人儿。
她没有告诉狗娃，她去找二牛，想求二牛在她走后，照顾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。
二牛一口拒绝，把她赶了出去。
他说两人没有任何关系，户口本都分开了。
秀芬跪在院子里：“我是你亲妈，我把你从肚子里生出来。”
二牛：“我让你生我了吗？老东西，就算你跪死在院子里，我也不答应！”
他重重地摔上门。
村民们指责二牛不孝，白眼狼。
二牛耍横：“这是我们的家事，咸吃萝卜淡操心，关你们什么事。”
村民们要打二牛，秀芬摇晃着站起，挡在二牛的面前。
村民们只得做罢，安慰她说，她走后，他们会帮衬狗娃。
秀芬还是不放心。
一时的帮衬没问题，时间长了，她知道乡亲们也会厌烦。
再次赶集的时候，秀芬盯着旁边配钥匙的老乡，一看就是一天。
她说：“妹子，你是个好人。”
临走的时候，她非得把身上的钱留下。
我妈不要，她转身就走。
等过了会儿，在院子里玩的我，听到大门那边有动静。
原来秀芬一直没走，她把身上的钱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。
我妈不要，我要。
我拿了这些钱，去小买铺买了很多零食，和何红她们一起吃。
过了几天，我跟我妈去下地，经过秀芬的果园。
她家的果园边，停着一辆三轮车。
一个黑瘦的男人爬在果树上，正摇落树上的苹果。
秀芬爬在树下，捡地上掉落的果子。
被她捡来的孩子放在田垅上，不离她的视线。
我妈问她：“姐，苹果马上熟了，你怎么把好果子当成落果卖？”
秀芬用袖子抹脸，脏兮兮的脸变成大花脸，笑容里透出苦涩：“我想给娃儿买奶粉。”
我妈没搭话，阴着脸拉我走开。
听村民们说，秀芬把三亩果园的好果子当落果卖了，最后换了两罐奶粉。
这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村里人聚到一堆聊天，更多的是讨论这个孩子能不能活到年关。
因为郑洋说了，脑瘫的成活率仅为10百分之。
有时秀芬背着孩子从他们身边经过，听到他们这样说。
他们笑，她也跟着笑。
卖完果子，进入农闲时节。
秀芬从三狗子家里买了一筐子鸡蛋，又买了几只小鸡崽，圈养在院子里。
她每天早上给孩子做鸡蛋羹，孩子吃鸡蛋羹，她舔碗底。
有一次，我从她家门前经过，秀芬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。
我远远地看了一眼，那孩子的脸色不再乌青，但头是歪的，就跟脖颈断了似的。
远远看去，像垃圾堆里被丢弃的娃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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