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榆跪在雪地上手脚冻得僵硬,身子摇摇欲坠,因为在这之前,她冲撞了贵妃娘娘,所以被罚跪在这里一夜。
就这么跪着,让本就虚弱身体更加不堪重负。
“桑姑娘起来吧,陛下想见你。”
太监的一句话让她瞬间清醒过来,谢璟终于传唤她了。
自从桑家落败,谢璟就把她强行留在身边,不为别的,只是想报复她当年的背叛。
桑榆一直都知道,谢璟对她的恨意有多深。
当年谢璟上门求亲跪在雪地上苦求三日,到最后不仅桑家拒绝,就连她也当众羞辱,一脚踩在他的手背上硬生生碾压过去,尊严尽失。
所以即使后来谢璟百千倍百倍地报复回来,依旧无法抹除当年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和耻辱。
桑榆不敢犹豫,从地上爬起来,颤抖着手将身上的雪拍干净后跟随太监去见帝王。
大门推开,她走进寝殿内,隐约听到从里面传来女人的嬉笑声,因为有帷幄遮挡,看不清他们到底做什么。
桑榆不敢去想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“奴婢参见陛下。”
她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。
谢璟听到了动静,眸色一沉,伸手掀开遮挡的帷幄。
“知道错了?”
他坐直了身体,问道。
桑榆不敢有任何不满,哪怕是贵妃故意刁难她,又或是谢璟纯粹是想羞辱,玩弄她,也只能承受。
这种日子她受够了,一度想逃离这里,回到家人身边,不过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“奴婢知错。”
桑榆跪在地上,眼睛直勾勾看着谢璟,虽然嘴上认错,却丝毫没有认错态度。
她还真是死性不改。
“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?”
谢璟扯了扯唇角,露出嘲讽的笑意,语气带着几分戏谑:“桑榆你最好别忘了,桑家上下九十二人你爹娘、兄弟姐妹的生死都握在朕的手里,若是你敢寻死或是忤逆,朕不介意一并处决了他们。”
他知道桑榆最大的软肋就是桑家,只要用桑家威胁,桑榆必然屈服。
她不能死,不然谢璟真得会因为她杀了全家人。
果然,桑榆伏低了脑袋,手指死死绞着裙摆:“奴婢知错了,求陛下宽恕。”
谢璟说的没错,桑家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,若是惹怒了他,恐怕桑家上下都会遭殃,她不敢赌,也不能赌。
这种低眉顺眼的样子似乎是激怒了谢璟,忽然冷笑出声:“桑榆,瞧瞧你现在的样子,哪有半点当年的影子。”
她身形一震,抬起了头来。
只一眼便对上谢璟冰寒至极的目光。
这目光仿佛带了毒刺,扎得她浑身都在疼。
这么久了,连她都快忘了,原来自己也是金枝玉叶的娇小姐,只不过,这些骄傲都被谢璟亲手摧毁。
当年谢家落魄,谢老将军唯一的孩子谢璟拿着婚书去了桑家,却被拒之门外,而那时,桑父拿她母亲的命来威胁她与谢璟断绝关系。
为了母亲的性命,桑榆亲口毁约羞辱谢璟,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和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起离开。
这也就导致了后来的结局,谢璟重回高位,更是谋权篡位,成为新一代帝王。
桑家因此遭受牵连,举家流放寒水江,偏偏谢璟故意留下了她和庶妹。
直到最后她才知道,谢璟早就喜欢上了庶妹,难怪这么急着封为贵妃。
而她,则是连一个名分都不配有的宫女,侍奉在谢璟身边。
谢璟要她暖床,要折磨她,要羞辱她,甚至要报复她,都只能忍下来。
不觉间,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,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,嘴上喃喃:“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,可是我后来已经尽力弥补了......”
“你说什么?”
她把声音压的很低,谢璟几乎听不清,皱着眉问了一遍。
“没、没什么。”
桑榆慌忙擦掉眼角的泪水,苦笑着摇头。
先前是她对不起谢璟,所以为了弥补,在私下里为谢璟做了很多事,为他拉拢人脉,助他在朝中站稳脚跟,这其中的心酸又有谁知晓。
可惜......
却被误以为那个人是她的庶妹。
谢璟注意到了她眼角的泪痕,心下一软,却又想到她之前对自己做过的一切,怒火再次升腾。
他落魄时桑榆抛弃他,无助时桑榆背叛他去找了摄政王,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。
爱,桑榆不配,或者说,她是最无情的,不然当年也不会对他说不爱就不爱了,心中的恨意汹涌,在他看来,桑榆不过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。
就在他要再次发怒的时候,一道娇媚的声音忽然响起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“阿璟我口渴。”
坐在身边的女人不是别人,正是她的庶妹桑眠。
谢璟看向桑眠,目光温柔如水。
桑眠伸出纤细的玉手勾住谢璟的脖颈,娇声道:“我想喝姐姐亲手倒的水。”
她的手一点一点下移,却被谢璟抓住,制止了接下来的动作。
桑眠心有不满,因为她曾不止一次提出侍寝,可是谢璟总以年纪尚小,不宜侍寝这个理由来推脱,以至于现在都没有碰一次。
桑榆闻言心下咯噔一下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
谢璟却是一笑,轻轻抚上她的脸颊,眼里满是宠溺,声音轻缓道:“好,朕这就让她亲自为爱妃斟茶。”
说罢,他转头看向一旁跪着的桑榆,毫不掩饰地嫌恶:“愣着作甚,还不快去倒!”
桑榆浑身一震,这才缓缓起身,脚步踉跄地走过去,端起一旁的茶壶,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递给桑眠。
对面的人迟迟未接,她的手微微颤抖,差点端不住这杯滚烫的茶水。
桑榆算是明白了,原来是桑眠觉得只是罚跪太便宜她了,才故意找茬。
不管怎么说,也只能硬着头皮上。
看她终于撑不住了,桑眠才伸出手,施舍般假意接过,却在触碰那一瞬间将滚烫的茶水撒到桑榆的手背上。
顿时,一股灼痛感袭来,她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,但仍旧不敢表露出来。
桑眠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她脸上,唇边挂着讽刺的笑容,又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茶盏,狠狠摔在地上。
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,还不滚出去。”
瓷器摔碎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寝殿显得格外刺耳。
她的身躯忍不住颤了一下,可还是忍着心中的酸涩,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。
谢璟看她即使万般小心,还是见了血,下意识攥紧了手,想要伸手去扶,又欲言又止:“你的手…”
桑榆连连摇头,不再言语,她把瓷片捧在手里,小心翼翼的放回托盘,最后才敢退下。
外面漫天大雪,守夜的太监不知在说什么,靠近了些才听清。
“师傅,桑姑娘虽没有名分,但侍寝这么久为何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?”
桑榆正要开门的手一顿,心下一沉。
其实是有的,她曾怀过一个孩子,只是那个孩子命不好,没能保住。
太医说是她身子孱弱,所以才没能保住那个孩子。
就当她陷入悲痛时,接下来的话更是令她如坠冰窟。
“你来得晚可能不知道,那个桑姑娘其实有过身孕,只是贵妃娘娘眼里容不得沙子,所以在陛下送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,导致流产,以后都不能再有身孕。”
“那桑姑娘知道吗?”
“她当然不知道了,再说了,这可是陛下默许的,要不然贵妃娘娘岂会轻易得手。”
两人的谈话传入桑榆耳中,一字一句犹如针扎。
原来,谢璟真的恨她恨到如此地步,连一丝怜悯之情都不肯给她留。
那可是他的骨肉啊,怎么能下的了手?
桑榆一把推开大门,外面的人立马噤了声,守夜的太监看她又是一身狼狈的走出来,早已是见怪不怪了。
这一次,她连招呼都没打就失魂落魄的走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