丽日流金,冬日暖阳。
前夜宴会实在有些耗费体力,今日日头高照沈含初才悠然醒来。
坐在铜镜前。
镜前的芙蓉纹路窗微开,炽碎的光芒透过檀色的金丝帘映在寝宫内。
知琴匆匆进来,拿起梳子熟练地为沈含初打理乌碳长发。
边絮絮叨叨“今日一早那二公主便来了,说是送什么牛乳,我道公主还没醒,她非要站在殿外等,冻的浑身发颤……”沈含初皱起好看的眉头“她这是做给旁人看呢,明日大抵还会来,明日早些叫本宫,亲自会会她。”
“可是公主牛乳过敏,重则损害身体……无妨。”
沈含初白嫩的小脸上露出不该有的沉稳与算计,知琴不再吱声。
正如沈含初所料,第二日姜盈枝便早早来了,身后的侍女依然端着牛乳。
沈含初早早坐在偏殿等着,身穿淡紫色的大袖儒裙,依旧是带着面纱。
姜盈枝有了前夜的教训,收敛了不少。
身着素白的罗裙,不施粉黛,弱柳扶风的模样。
她停下脚步,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,眼底闪过一丝丝厌恶。
笑吟吟地开口道“前些日子看见小厨房里新做了几份牛乳,想来是新鲜玩意,便送来让姐姐尝尝。”
沈含初抬眸看向姜盈枝。
她自然记得,前世姜盈枝也是送来一碗牛乳,只是姜盈枝不知道沈含初牛乳过敏,沈含初自然也不胥告诉她,只是差人将姜盈枝轰出去。
结果自然是哑巴吃黄连。
沈含初被诟病,姜盈枝自然成了那个被怜爱的那个,讨好姐姐不成还被轰出去。
而宠爱她的太子哥哥也在此时变了心,斥责沈含初不接受姜盈枝的好心。
沈含初自然痛心,连她的太子哥哥都忘了,幼时她只尝了几口的牛乳,便连夜高烧不退。
而如今,沈含初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装可怜谁不会啊?
沈含初差人接过那碗牛乳,当着姜盈枝的面一口一口慢悠悠的吃掉。
姜盈枝也未曾料到沈含初会这般好脾气,脸上有些不甘,但自己也并未损失什么,只是未达成激怒她的目的罢了。
见沈含初无动于衷。
她装作分享的样子,翘起嘴角对沈含初道“过几日父皇便要赐我沈姓了,那日我该穿什么罗裙呢姐姐,太子哥哥差人送来广袖的罗裙,我瞧着很是喜欢……”沈含初也乐意陪她演这场姐妹情深的戏码。
“穿喜欢的便好。”
姜盈枝又絮絮叨叨得说了些,内容无非是父皇和太子哥哥怎么怎么对她好的。
沈含初都一一笑着回应过去了。
许是姜盈枝觉得无趣,不一会便走了。
沈含初却是忍耐不住了,晌午开始,便浑身红疹。
傍晚时便开始高烧不退。
太医蜀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太医,都有些束手无策,只能熬着汤药慢慢让烧退下了。
只是这么大的阵仗难免惊动太子与沈皇。
毕竟此时沈含初还是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。
沈翊率先赶来,披风都没来得及脱,一时担心竟也忘了顾及男女之别,首接进了寝殿。
知琴原想拦一拦,但看到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太子如今身上多了几分狠厉,竟也忘了拦,只好守在寝殿口,以防落人口舌。
沈翊一进去,便看到沈含初一副病怏怏的面容。
少如今生了病,皮肤更添了几分白,令她看起来柔弱不堪,激起人的保护欲来。
经过纪太医这些日子的医治,脸上的毒斑颜色淡了几分,但沈含初还是用面纱遮住了。
沈翊半蹲在榻边,手无处安放,只好沉吟片刻开口道“枝枝她也是好心,不知道你对牛乳过敏,也不必太过苛责。”
原来这么着急赶来,是来替姜盈枝求情的。
我用性命做的局,到头来竟然只是一句,她也是好心?
小白花就这么惹人怜爱吗?
让你不顾自己妹妹的性命?
沈含初瞥向沈翊,眼神中毫无波澜。
沈翊似乎也发现自己的这番说辞实在是过于偏心姜盈枝。
有些心虚,眼神飘忽不定,不敢看向沈含初。
“含初,如今感觉如何了?”
沈皇也赶来了,身后还跟着姜贵妃,以及,眼眶通红的姜盈枝。
“皇姐......我真的......真的不知道你对牛乳过敏。”
双眸哭得通红的姜盈枝扑在沈含初的床榻边,双腿首首跪下。
“我原是想着......缓和与皇姐之间的关系的......皇姐对牛乳过敏,为何还要饮下......”姜盈枝将矛头对向了沈含初。
言下之意,我是好意的无心之举,你明知自己过敏还要喝下,心思也不干净。
沈含初当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。
不就是扮可怜装小白花吗?
谁不会啊?
“我想着,这是妹妹清晨便送来的,不喝岂不是,愧对妹妹的好意。”
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儿眼尾泛红,嗓音娇软,眉头轻皱。
带着面纱,看不清脸上的毒斑,但看眉眼也是绝色的。
一向偏心偏到海里去的沈皇与沈翊也有些心软了。
“既然你们姐妹二人都是无心的,那这件事就此作罢,往后你们二人定要和平相处。”
一旁的姜贵妃倒是个人精,出来和稀泥。
嫡公主发烧危及性命又如何,我的女儿可是委屈至极呢。
话音刚落,门外便有了动静。
“本王还没死呢,便这样对待我的外孙女吗?”
声音中气十足,颇有几分问罪的意思。
沈含初听到这声音,眼眶发酸,泪珠子像掉了线的珍珠。
方才掉的泪是为了演戏博得心软,那如今的落泪,是有人为自己撑腰的委屈。
来的人是沈含初的外祖父,平南王,以及沈含初的三个舅舅。
好歹是手握重兵的平南王,沈皇自然不敢懈怠。
“平南王误会了,只是小女儿之间的玩闹,上不得台面的。”
“小玩闹?
小玩闹便让我家阿初满身红疹,高烧不退吗?”
平南王冷哼一声,继续质疑道“那庶女怎么不端别的,偏偏端来了牛乳茶,怎么不送给太子与其他兄弟姐妹,偏偏送给我家阿初,她只有一个姐妹需要讨好吗?”
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的,周身狠戾气,眼神淡淡扫过姜盈枝。
姜盈枝吓得一哆嗦,连装可怜都忘了。
姜贵妃到底是老练,还想开口。
“这往小了说是无心之举,但阿初好歹是中宫嫡出,正经了说,可是谋害嫡公主的罪名啊”那人折扇轻摇,尾音拖了老长。
俯下身,对姜盈枝眨眨眼,凤眸一笑,眼底却满是寒意。
“谋害嫡公主是想干嘛?
嗯?
取而代之吗?”
嗓音轻佻,看起来笑意盈盈,其实是尊玉面罗刹。
姜盈枝才不过十三岁,哪见过这阵仗。
一时之间吓得不敢抬头,支支吾吾了半晌。
沈翊见状,抬手将姜盈枝拉了起来,将其护在身后。
“沈三公子,盈枝不过是小孩子,哪有这般歹毒的心肠。”
沈翊虽然不满,但言语间还是客气的。
谁人不知这风度翩翩的沈三公子才华斐然,名满天下,从大雍到蜀国,追随的学子数不胜数,民间更是将其奉为,诗圣。
即便沈翊是太子,也是不敢无礼的,毕竟沈三公子若是在大雍,那也是被供着的。
如今在蜀国,怎么敢怠慢。
旁边的两位舅舅虽然话不多,但站在那里,沈皇和沈翊一众就不敢偏心于姜盈枝。
姜贵妃有些沉不住气,这才开口道“是含初受了委屈,那便让含初决定吧,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枝枝的过错。”
姜贵妃眼底闪过一丝精明。
方才这小蹄子这般扮演姐妹情深,谅她也不敢怎么样枝枝。
一众人此刻都看向了沈含初。
沈皇与沈翊也长吁了一口气,似乎都料定沈含初不敢怎么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