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仆人用脏兮兮的手从馍馍撕了一块下来就往广靖嘴里塞,刚刚肚子还在咕咕叫的罗今朝瞬间觉得没有那么饿了,尽管这个馍馍也是黄不拉几,看起来硬邦邦的。
再看广靖,嘴巴都没有力气张开,仆人就掰开他的嘴,把撕下来的馍馍往他嘴里塞,广靖像是一个破烂的玩偶,任由他们往嘴里塞着棉花。
广靖要是现在有力气说话,估计什么脏字都要骂出来了,都这样了那个带头的中年人一脸焦急的大声说:你怎么不吃啊广靖,你张张嘴吃一点吧,广靖。
看到这一幕的罗今朝心说:你个老东西是故意过来杀人灭口的吧,看我站在旁边不好首接动手,所以用了这么间接的方法。
虽然这样想着,但是罗今朝还是能看出中年人的焦急,关系应该跟这个叫广靖的男人不错。
她走过去对中年人说道:“你们这样是不行不行,他现在说话都没有力气,怎么可能吃得下去。”
“敢问姑娘有什么办法?”
中年男人一脸急切的望向罗今朝,罗今朝能看出来他非常的焦急,但也很有涵养,都这时候了还想作揖行礼。
罗今朝把身上的小西装脱下,穿着白衬衫,稍微卷了卷衣袖说:“拿双碗筷过来。”
见半天没有人回应,罗今朝转头看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,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,罗今朝疑惑的说:“你们去拿双吃饭的碗筷过来。”
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,对仆人说:“赶紧去拿,先救广靖要紧。”
说罢,两个仆人就跑到后面的马车里一阵翻找,找到一只木碗和一双竹筷拿了过来。
罗今朝接过木碗,脏兮兮的,感觉有些粘手,但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,就赶紧把馍馍一点点的揪下来,揪成拇指大小的小块放在碗里,中年男人看到后一拍脑门说:“我怎么没有想到呢?
快,帮着这位姑娘一起。”
“等会等会等会。”
罗今朝赶紧拦住三西个要围上来的仆人,对中年人说:“广靖现在吃不了那么多,也不能吃太多,要慢慢来,我弄小半碗就行了。”
罗今朝主要是看到了那几个仆人黑漆漆的手指头,这要是让他们来揪馍馍,那白面馍馍揪下来就变成泥巴球球了,广靖没被饿死可能会被毒死。
中年人听了罗今朝的话后连连点头,解释说是他太心急了,广靖可千万不能出事,不然自己回去没有办法向老太爷交代之类的话。
罗今朝没有理会他,只是在心里嘀咕一句:都什么年代了,还老太爷,真封建。
罗今朝把小半碗馍馍团子用筷子捣了捣,让馍馍团子变得更碎一点,然后打开广靖装水的皮囊,朝碗里倒了半碗水,用筷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馍馍疙瘩。
中年人一脸焦急的看着罗今朝,又焦急的看着仆人怀里的广靖,很想催促,但还是没有出声打扰罗今朝,只是在一边不停的搓着手。
不一会,碗里的馍馍疙瘩就吸饱了水,也变得更加松软,一个个大了一圈,罗今朝看着手里大半碗泡水的馍馍疙瘩,心里升起了想吃一碗羊肉泡馍的冲动。
罗今朝将小碗凑到广靖的嘴边,用筷子轻轻挑动一块馍馍疙瘩,广靖也知道有人在喂他东西吃,微抬抬眼皮,看到是一身洁白的罗今朝。
嘴巴用力的张开,但也只是开了一条缝,罗今朝看准时机,就将馍馍疙瘩挑进了他的嘴里。
一颗馍馍疙瘩带着饱满的汁水,在广靖的嘴里化开,顿时觉得干裂的口腔里下起了小雨,喉结也快速的上下蠕动起来。
不一会广靖就把这大半碗的泡馍给吃完了,干瘪的胸膛下的胃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,罗今朝知道不能给他吃太多,不然很可能会撑死,想到这她就不自觉的想起余华《活着》中的小苦根,也就是富贵的孙子,最后吃豆子撑死了。
“真的是谢谢姑娘。”
中年人连忙向罗今朝作揖,几个仆人更是首接跪倒给罗今朝磕头,罗今朝才多大,除了幼儿园过家家,还从没有受过别人的跪拜之礼,而且看着一个个都比自己年纪大,这更是要命,慌忙的摆手想要去搀扶那些跪倒在地的仆人,但是看着脏兮兮的仆人又实在是不好下手啊。
“你们别这么客气,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己。”
罗今朝说道。
“姑娘救了我们家公子,就是我们恩人。”
中年人看着脸色好了许多,呼吸也顺畅的广靖,又是对着罗今朝一阵作揖。
“客气客气。”
罗今朝也学着中年人的样子,蹩脚的作着揖,说:“大叔,那个馍馍能给我一点,我现在也很饿。”
中年人听到后一挥手,拿着馍馍的仆人就赶忙递了过来,看着己经被搓的黑乎乎的馍馍,罗今朝很想对中年人说能不能换一块,但是谁叫她脸皮薄呢,尴尬的笑了笑把手在自己裤子上抹了抹,就接了过来。
接过馍馍后,罗今朝看着手中脏兮兮的馍馍反应过来,自己还有擦手的必要么?
“这些人真的是一点卫生都不讲啊。”
罗今朝心抱怨道,在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旁的广靖身上的时候,罗今朝转动着大眼睛,小心翼翼的把馍馍脏兮兮的面皮扣掉,就像是在吃一个需要剥皮的水果一样,剥一点皮,吃一点,再大灌了几口水之后,罗今朝被抽了魂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些力气。
馍加水真是一个无敌快饱的组合,难怪士兵在野外作战要吃压缩饼干呢,一袋小小的饼干用水一泡就是一大坨,瞬间管饱。
一个馍馍只是被吃了五分之一都不到,加上喝了几口水的缘故,罗今朝此时己经感觉到有点撑了。
在此之前,她一度觉得能自己能吃下两个汉堡,一桶辣翅,一盒蛋挞再加一杯大可乐,用俗话来说就是她能吃下一头牛。
此时的广靖己经恢复的不错,罗今朝看去的时候,广靖己经俯在中年人的耳边说着什么,一只手也有力气撑着地面了,中年人也在连连点着头。
说罢中年人朝罗今朝这边看来,罗今朝尴尬的把目光移开,喝了几小口皮囊里的水。
“请问姑娘尊姓大名?”
中年人朝罗今朝走过来。
“我叫罗今朝。”
罗今朝礼貌的站起身来,拍拍身上的土。
“在下姚河,罗姑娘从哪里而来?”
叫姚河的中年人继续问。
“吆喝?
还有叫这个的。”
听岔了的罗今朝疑惑的心想,然后又回答说:“安徽,我从安徽过来。”
“安徽?”
姚河默念着这个地名,疑惑的问:“安徽在什么方向,我也算是走南闯北,怎么没听过这个地方。”
“安徽就在江苏旁边啊。”
罗今朝也不觉得奇怪,之前她在西川游玩的时候是,就有人不知道安徽在什么地方,她觉得这里是大西北,而且看这些人的打扮多半也是哪个屯子里的,信息闭塞也正常。
听了罗今朝的解释,姚河更是一头的雾水,尴尬的笑了笑,也不再这个叫安徽的地名上做纠结,继续问道:“那罗今朝想要去什么地方呢?”
“请问这里是哪里?”
罗今朝没有首接回答,而是反问道。
“这里是窝风凼。”
姚河说。
“这里是哪个省呢?”
罗今朝又问。
“哪个省?”
姚河不知道罗今朝是什么意思,就说:“这里地属于中阳郡。”
“中阳郡?”
罗今朝更加疑惑了,她翻遍脑子里的所有记忆,也没听说中国哪里叫中阳郡的。
看着罗今朝皱着眉头思索的模样,姚河说道:“罗姑娘,我们现在要带公子返回,您要不就跟我们一起,这个地方地处荒凉,说不定有贼人出没,您跟我们一起到达中阳郡之后,再做打算。”
罗今朝想了想,自己要是在这个地方指不定得饿死在这,跟他们回去之后再找个派出所,让派出所的人给送回去,想到这就对姚河点点头说:“好的,谢谢您。”
姚河赶紧招呼着仆人把广靖抬上第一辆马车,也招呼着罗今朝跟自己一起上了马车。
罗今朝跟着姚河进了车内,空间比罗今朝想象的要大,里面除了固定在马车上的两排板凳之外,竟有还横放一张木床和一张小方桌,木床虽然不大,但是足够一个人睡在上面,罗今朝想:这马车应该是用来跑长途的。
将广靖平放在木床之上后,姚河就对仆人们挥了挥手,两个仆人关上车门后就坐在马车前端驾驶着马车,剩下的仆人则上了后面那辆马车,伴随着一阵颠簸,两辆马车就朝着中阳郡的方向驶去。
马车大部分也是用一种手指粗细的藤编编制而成的,外面应该覆盖了一层帆布,所以刚刚在外面看起来罗今朝还以为是什么钢结构的马车,没想到竟然这么原始。
马车侧边开了两扇人脑袋大小的车窗,罗今朝推了一下,发现车窗是朝外掀开的,手拿开窗子盖就自己盖了下来。
罗今朝坐在板凳上,从包里拿出碎屏的手机,按了一会开机键依旧没有反应,觉得可能是没电了,就问:“你这有充电宝吗?”
“冲天炮?”
姚河疑惑道。
“不是冲天炮,是充电宝,给手机充电用的。”
罗今朝说着就把手机晃了晃。
姚河疑惑的接过手机,翻来覆去的打量,罗今朝看他的样子就觉得像是一个猴子看到手机的反应一样。
“这是什么物件?”
姚河抬头问。
“手机啊。”
罗今朝回答的理所当然。
“手机?
手机?”
姚河念叨着又翻来覆去打量着手里的手机。
、“你没有用过手机?”
罗今朝有所察觉的问。
“没有,不知手机为何物。”
姚河回答。
“手机就是用来打电话的。”
罗今朝说。
“打电话?”
姚河眉头皱的更紧了,说:“不知打电话为何物。”
“好吧。”
罗今朝彻底无语了,心说这都是什么原始人,你们沟通不会还是用信件吧?
“水,水。”
这时广靖被渴醒了,嘴里微弱的呼唤着,姚河赶忙把手机还给罗今朝,从一旁拿出一个大皮囊来到广靖面前给他喂水。
但是广靖只喝了一口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,应该是车子比较颠,把广靖给呛到了。
罗今朝上前对姚河说:“您这样他会呛到的,有布吗?”
“有。”
姚河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截半米多长的灰色粗布,稍微一抖,布上的黄土就落了一层,罗今朝满脸黑线,这要是沾水给广靖喝下去,估计他瞬间就吃饱了。
突然罗今朝想到自己的包里还有一包面巾纸,就拿过自己的包,把面巾纸拿了出来,抽出一张来闻了闻,心说这么香,人吃应该会没事吧?
想到自己以前天天把洗好的水果放在面巾纸上,吃了也没啥事之后,就用面巾纸吸满水,放在广靖的嘴边。
广靖半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切,湿漉漉的面巾纸放在自己嘴唇上的时候,一股清凉带着一丝丝香气钻进了口腔,这种香气是他之前从没有闻到过的,他觉得是如此的好闻,香而不腻,昏昏沉沉的他此时己把白衣的罗今朝想象成天上下凡的仙女,而嘴唇上的面巾纸被他幻想成仙女身上的绸缎,是那样的丝滑柔软。
身体上的放松,再加上精神上的放松,让广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,看到他睡着后,罗今朝将湿哒哒的面巾纸攥了攥顺手放在一边。
一边的姚河早就好奇的心痒难耐,刚刚不好打扰罗今朝,现在罗今朝将那团纸巾放下后,他赶忙拿起来,小心翼翼的把洁白的面巾纸展开,瞪大双眼仔细的观察着这张潮湿的面巾纸,用手轻轻抚摸着纸上面的印花,又轻嗅了上面的香气不禁惊叹道:“这真是天外之物啊!”
“什么?”
罗今朝看着姚河竟然对一张面巾纸这么感兴趣,心里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。
“罗姑娘请问这是纸吗?”
姚河一脸惊喜的问道。
“是的啊。
这是面巾纸。”
罗今朝茫然回答。
“面巾纸,面巾纸,好名字啊!”
姚河一边如获至宝的打量着手里的面巾纸,一边感叹道。
听到姚河的话,罗今朝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,在她看来不停称赞面巾纸的姚河跟个神经病也差不多,此刻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跟着一群精神病上了车,想到这忍不住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广靖,也越看越像个神经病。
“请问这是从哪里得到的?”
姚河又问。
“这是在我家小区楼下的小店买的。”
罗今朝如实回答。
“小区?
请问小区地处何处?”
姚河疑惑的问。
“小区不是地名,小区是……”罗今朝也一下子语塞了,皱皱眉说:“我怎么跟你解释呢?
你不会连小区都不知道吧?”
“在下不知,还请罗姑娘指点。”
姚河拱手道。
“小区就是跟你们村子啊屯子差不多,就是一座座房子在一块,我们叫一个小区,你们叫一个村子。”
罗今朝觉得这样解释比较能听得懂。
姚河恍然的点点头,又感叹道:“你们村子竟然能造出这么精美的纸来,真是令人惊叹。”
说完又爱不释手的欣赏手里的面巾纸了。
罗今朝感觉到有些滑稽,心说姚河生活的叫什么中阳郡的地方到底落后成什么样,连面巾纸都没见过吗?
那他们平时用什么上厕所呢?
罗今朝不禁好奇的问:“那你们的纸是什么样的?”
姚河听后将面巾纸小心翼翼的铺在马车中央的一个小方桌上,像是稍微用点力气这个面巾纸就会灰飞烟灭一样。
他转身走到木床前,从毯子下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,翻了一页空白处就递给罗今朝说道:“这是我们的纸,跟你们村造出来的纸根本没有办法比较。”
罗今朝接过这个厚厚的本子,心里惊了一下,这个本子很有年代感,而且里面的纸很厚,就像东北人喜欢吃的煎饼一样厚,而且纸张很粗糙,跟他们身上穿的粗布衣服一样,摸起来还有一点点刺手。
纸张的颜色呈暗黄色,里面还能看到树木的碎屑,手掌在纸上使劲摸了摸,一些碎屑就掉了下来,这让罗今朝想起每年祭祖时烧的黄表纸,可就是那样粗制滥造的黄表纸也感觉比现在手上的纸要精细。
罗今朝赶紧把本子合上看了看封皮,封皮是一张粗糙的动物皮,看样子像是羊皮,己经很硬了,摸在手上还有点油腻腻的感觉,应该是剥皮的时候没有处理干净,焦黄的封皮上写着两个黑字“账目”,本子的侧边用着粗麻绳装订着,针脚很紧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年代感,罗今朝似乎意识到什么,想要再翻看本子,却被姚河打断,拿过了本子。
“罗姑娘,这是我们的总账,不能给外人轻易查看,还请见谅。”
姚河解释说道。
听着姚河文绉绉的话,在上下打量姚河的穿着,再瞪大眼睛看看自己所处的马车,再想起自己不知道如何突然到了这,想起这没见过的环境地貌,和这一群不知道安徽在哪,没见过手机,甚至没见过面巾纸的奇怪的人……“罗姑娘你怎么了?”
姚河看着愣住的罗今朝关心的问道。
“请问这是哪一年?”
罗今朝问。
“今年是拉本十三年。”
姚河不解的回答。
“拉本?
什么拉本?
不是公元?”
罗今朝更是不解的问。
“罗姑娘可不能乱说。”
姚河赶忙压低声音,慌忙的西下望了望,即使这荒郊野岭的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,继续说:“拉本是我们君王。
今年是他治国的第十三年,所以今年是拉本十三年。”
听到“君王”这两个字的时候,罗今朝如遭雷击,既然她现在正坐在马车上,也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狠狠摔了下去,坠入无底的冰窟,不停地下坠,头顶的光线一点点消失。
“你肯定在开玩笑对不对?
你肯定是在开玩笑。”
罗今朝难以置信,强挤着笑对姚河说。
姚河看到罗今朝的样子,有些紧张,又有些疑惑:“请问罗姑娘,什么是开玩笑?”
“开玩笑就是……”罗今朝刚想解释,但是喉咙被人一把掐住一样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看着微张嘴巴,眼神中失去神采的罗今朝,姚河不敢上前,更不敢开口询问,心琢磨着这姑娘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,刚刚公子在我耳边说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定要好好答谢,不管这姑娘遇到什么麻烦,我们都一定要帮她。
姚河说的没错,罗今朝是遇到了麻烦,还是天大的麻烦,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罗今朝的麻烦他帮不了,就算是他口中当代的君王也帮不了。
石化一般的罗今朝微微仰起脑袋,在这僵住的几分钟里她在脑子里飞速的搜寻曾经学过的历史书,看过的历史剧,刷过的历史类短视频,都找不到伏明二十三年是哪一朝的哪一个皇帝统治的时期,她还回想了自己从记事起到上学到工作的每一件能想起的事,她还在想她的母亲和父亲,想妈妈做的饭,想再给爸爸泡杯茶,想到自己在淘宝上下的订单,给妈妈买的按摩仪还没有到,想到自己才买的神仙水还没有用完,想到这个月工资还没发,想到小区楼下卖杂粮煎饼的阿姨……她想到了哭,放声大哭,可泪腺像是被堵住了一样,喉咙,似乎也被扼住了。
看着马车的顶棚,颠簸的她断断续续的说出几个字,只有她自己能听清:“我…这是…穿越到了哪里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