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冬青,玄夫人已经昏迷好几日了,怎么还不醒来啊?”芜蘅院的庭院外,梅香拉着秦伯岸的贴身小厮冬青的衣袖,焦虑地问。
冬青叹息了一声:“梅香,你也别太着急,老太太不是派了大夫给瞧过了嘛,大夫也说了,玄夫人底子好,身体并无大碍,想来只是玄夫人自己不愿醒来罢了。”
“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,我看玄夫人梦里都一直喊着爷的名字,爷可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已经整整三日了,玄夫人自从那日被带回芜蘅院后,就一直昏迷不醒。
大夫说玄夫人这些日子出血过多,加上腹部受外力撞击,孩子是彻底流掉了。
其实她是早就知道玄夫人怀了身孕的,那日玄夫人去送爷,不知怎么昏了过去,被爷抱回芜蘅院,当时大夫就说玄夫人中了毒,腹中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。
记得那日爷独自在房里守了玄夫人许久,等他出来时,便下了命令,不让任何人和玄夫人提起,当时她只以为爷怕玄夫人伤心难过,才不让人提起。
可她万万没想到,老太太一回来,玄夫人就会被罚跪,这一跪,再加上雯夫人的一脚,玄夫人的孩子就彻底没了。
虽然大夫说玄夫人的身子没什么大碍,可每每看着玄夫人在梦里痛苦地呼喊爷的名字时,她就自责不已。
自从玄夫人入了府,自己便被指派到玄夫人身边伺候,一直以来都是吃好穿好,也不用干什么粗活重活,玄夫人性格也好,从来不苛责下人,更别说打骂了。府里的丫鬟们,尤其是雯夫人房里的,都对她羡慕不已。
玄夫人一直对自己这么好,可是她却没能告诉玄夫人真相,没能让她好好保护腹中的孩子,她真是愧对玄夫人。
如今细细想来,玄夫人真正是个可怜人,她这个做主子的,恐怕活得还不如她一个丫鬟自在。
“怎么说玄夫人也失去了一个孩子,爷再忙也总该回来看看不是?”她一直很敬重爷,这件事她却不得不为玄夫人抱不平,爷平日里那么疼爱玄夫人,为什么对玄夫人出了事,反而对她不闻不问了呢?
“爷这些时日正忙着西北军务,哪有时间赶回来。”冬青看出梅香在替玄夫人抱不平,可他心里却想你一个女儿家哪里能懂爷的难处。
但念在自己对梅香还有几分好感,便道,“我再派人去和爷说说吧。”
“那好,我先去给玄夫人煎药了,你帮着照看一下。”梅香忧虑地指了指房间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
他们口中的玄夫人此刻正虚弱地靠在窗前,一袭白色的丝质寝衣穿在身上,越发显得她柔弱扶风,惹人怜爱,丝毫不见昔日的美丽娇艳。
她刚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,想喝水,房里却没人,便自己起身倒水,正巧听到了院子里的对话。
玄机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是怀孕了,那日见红,她竟愚蠢地以为是来了葵水,仔细想来自己的月信向来无误,这次延迟多日,自己竟也没往怀孕一事上去想,现在想来真是自己糊涂了。
可令她想不通的是,秦伯岸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她知道真相?玄机倚靠在窗前,企图让风吹醒自己的头脑,一直以来,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了很久?
“冬青,冬青,我正到处找你。”这时,庭院外跑进来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,神色匆匆。
冬青朝那人做了个“嘘”的动作,四处张望了一下,小声问道:“可派人告诉爷了?”
“是,爷已经知道了。”那侍卫说着,急匆匆地从袖中拿出一封信,“这是休书,你到时派人交给夫人便是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冬青拿过休书,皱了眉,叹息道,“只是可怜了玄夫人,白白牺牲了一个孩子。”
那侍卫模样的男子,抱拳望向西边天际,神色恭敬地道:“一切都是为了爷的大计,别说是牺牲一个未出世的孩子,就算是牺牲了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微不足道!
玄机突然觉得心中悲痛万分,是自己傻,傻到差点忘了初衷,对他付出了真心,那侍卫说得没错,她不过是教坊出身的舞姬罢了,怎么能高攀了堂堂荆楚世子爷呢,如此卑贱的自己,怎么能奢望得到他的真心呢!
玄机失神,扶在窗棂上的手一滑,不小心打落了窗框上的盆花,惊动了庭院中的两人。
两人回头,看到脸色惨白却依旧淡然而笑的玄机,不知为何,觉得凄凉极了,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。
玄机不愿再看见这两人,关了窗,兀自抚着剧痛的小腹,蹒跚着回到了一旁的梨花椅上。
突然,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,荷香的声音随即响起:“有劳您过来探望,我家玄夫人一直没醒呢。”
“这么多天还没醒?”那人的声音带了几分玄机熟悉的娇媚,音调上扬,带了几分不可思议。
这时,玄机看到荷香带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进来,一袭做工复杂的霓裳长裙勾勒出妖娆的曲线,一柄贵重的金钗插在复杂繁丽的飞燕髻上,精致的瓜子脸经过细致的描绘,十分的美艳动人,这人不正是河间王妃吗?
“玄夫人,原来您已经醒啦。”看到玄机醒来,荷香很高兴。
“见过王妃娘娘。”玄机按捺下自己的惊讶,起身行礼。
“无需多礼了。”王妃眼角一挑,四处打量了一番玄机的房间,见装饰并不富丽,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。
见王妃看了荷香一眼,玄机立刻识趣地挥退了荷香。
“不知王妃您来,失礼了。”玄机自从进了府,也从未和府里的人多打交道,一时见了河间王妃,有些不自在。
河间王妃并未回她的话,只是一味地打量着她,玄机不知该说些什么,便亲自为她倒了杯茶:“不知这茶合不合您口味?”
“玄机——”河间王妃突然唤了她的名字,声音中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,“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看你吗?”
玄机恭敬地端着手中的茶杯,如实地摇了摇头。
“那就让我慢慢来告诉你。”王妃倾身向前,指尖轻轻地捏住玄机手中的茶杯。
玄机刚一放开手,王妃便松了手中的茶杯,整杯滚烫的茶水瞬间倒在了玄机的手上……
“嘶——”玄机看着自己瞬间被烫得鲜红的手,紧咬着牙,不可思议。
王妃对她莫名的敌意,从她刚进门的时候,玄机就察觉出来了,只是她没想到王妃的手段会这么残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