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就是表面功夫么？谁还不会做似的…
安禾心思起伏间，朝着对面楚姨娘露出如出一辙的笑，关切出言：“天色转凉，近日风大的很，您怎穿的如此单薄就过来了，丫鬟也不晓得披个斗篷…”
面上关切，实则为打探对方来意。
二人相携于桌前落座，丫鬟上了茶点退下。
安禾的话外之音，于后宅摸爬滚打多年，好不容易坐上姨娘之位的楚氏又怎会不知？
闻言，她脸上笑意更甚，心道不愧是捏着烂牌打成平局的人儿。
尽管身份被戳穿失势，与那位真正的侯府嫡女相较，到底是甚过几分的。
同为千年的狐狸，的确没得唱聊斋之必要。
只是这面上功夫么…还得做。
“我不过是府上姨娘，说到底是身份卑贱的妾室，劳大小姐您看得起敬一声长辈，却也不能真不识好歹做了主子样儿，落人话柄。”楚氏柔声出言，说至心诚处泪光点点，拿手帕拭泪的功夫又转了弯儿道，“再者，同大小姐您一般良善的又有几人？丫鬟也只当我是老爷屋里伺候的，除此之外，同下人没的两样。”
外室也不过如此。
安禾瞧一眼眼前人，不免想起安婉宁身为外室时登堂入室的模样。
好笑之余难免心生感慨。
安婉宁的手段，比起楚姨娘，只怕十分之一也不及。
自安婉宁入府，众人或多或少听得风声，背地里已是在挪腾下注，多数押宝于真正的嫡女安婉宁身上。
至于她？
从院里伺候的人巨减也能瞧出来，只怕是失势了。更莫提昨日连个像样的生辰也没有，仅一匹衣裳料子打发……
楚姨娘这话，表面是在诉苦自身，仔细想来，话外之音何尝不是提醒。
是生怕她忘了自己并非侯府血脉？
安禾笑笑，索性顺着对方的话道：“姨娘言重了。您好歹是正经入了府的，我却是连侯府的人儿也算不上。若非时局不允，只怕早已不晓得去了何方无名处…”
“何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？”
“莫非是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？没规矩的东西，你且说来，姨娘替你做主，禀过老爷发卖了她去！”言罢，楚氏用力一拍桌，一副为安禾抱不平的模样。
安禾笑笑，满脸动容之色。
隐含着泪道：“姨娘这般真心实意为我，阿禾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。”
当真温柔怜爱，菩萨心肠。
只是…这般无利不起早的维护，所图又是何物？
“你这丫头，咱们到底是一家人，说这些岂不生分了？”楚氏嗔怪瞥她一眼，旋即又道，“你同逸哥儿相处还算不错，姨娘如何会不疼你？他疼你这个妹妹，自你嫁入顾家，平日里也时常念叨着…”
“你和离回了府，他面上不说，心里不知怎么高兴呢。”
提到儿子，楚氏面上怜爱更甚几分，眼底满是欣慰。
安禾笑笑道：“二哥待我，确是极好的。”
闻言，楚姨娘面上笑意更甚，转眼不知想到什么，面色一滞收了笑，摇头叹息道：“他是乖觉，某些事上却是个拧不清的。”
来了。
安禾不动声色勾了勾唇，垂眸不言。
一旁，楚氏等了一会，见安禾迟迟不接话，难免心急。转头望来，瞧见她低着头魂不守舍的出神模样，心里难免动了气。
强忍着开口唤：“阿禾？”
话音入耳，安禾慢半拍回过神，一脸歉意开口：“自从知晓并非侯府血脉，我这心里总不宁静，一时出神想了旁的事，还望姨娘您莫往心里去。”
俗说伸手不打笑脸人。
人家都好声好气认错了，她若再拉着脸，岂非真成了不识好歹摆架子？
楚氏暗自咬牙，不情不愿扯着笑开口：“大小姐哪里话，此事的确不算小，分神也难免。”
有安禾打岔在先，她到底没能顺势说出目的。
闲话几句后，她忍不住再度提及：“我今儿来，实则还有另外一事。”
还未说个具体章程，脸上已是有些臊热。
自打做了姨娘，有老爷同府上众人敬着，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，已是许久未有过。让她舌了脸同一个小辈讨巧，还是个并非侯府血脉之人……
楚氏面色臊红，低头咬牙强撑着，才忍住没起身离开。
安禾看她一眼便晓其意，笑了笑道：“姨娘有话不妨明言，若真有能帮上忙的地儿，阿禾绝不推辞。”
“能的，能的。”
安禾开了口，楚氏忙不迭接上话。
“你二哥哥别处都好，就是爱疯玩，平日里老去那烟花柳巷之地折腾。那地儿鱼龙混杂的，指不定着了旁人道，惹了了不起的人儿。我每每劝，他偏是不听。”说到此处，楚氏也有些难为情，平息好一会才继言道，“这不，算是栽跟头了。”
“昨儿个夜里，他如常去玩乐，却被人哄着喝了助兴的药酒，生生折腾死了人儿！”
安禾掀了掀眼皮，心下惊骇。
一来，实在没法将楚姨娘口中之人同平日里待她极好的二哥哥联系在一起。
另外则是不解。
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，楚姨娘不去求永安侯想法子，寻到她头上顶什么用？
总不能拿她去偿吧？！
安禾被心中念头惊的不轻，一旁，楚姨娘已是自顾出言解释，“万幸死的是个平民之女。这事儿说小不小，说大也不大，总归还是有回旋的余地。”
回旋的余地？
平民之女的命就不是命了？
对于楚姨娘的言辞，安禾无法苟同，沉着脸没作声。
“这事本来闹的不大，坏就坏在不知怎的传进了宫里头。那位动了怒，放言要一查到底、严惩不贷。若非如此，你爹爹也是有法子的。”楚氏连声叹息，又道，“不过也并非毫无转机，你若同那主审之人说说，兴许有用。”
安禾想也不想出言拒之：“姨娘严重了，我这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的，如何认得那等人儿？更别提求情了…”
“不，你认得他。”
楚氏言辞肯定，目光紧紧盯着安禾道：“主审人便是玄镜司首领，傅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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