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优质全文女俘

冯蕴 著

现代都市连载

《女俘》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,冯蕴冯敬廷是作者“冯蕴”笔下的关键人物,精彩桥段值得一看:城破那天,冯蕴被父亲当成战利品献给了敌军将领。人人都惋惜她即将为俘,堕入火坑。她却将出城的小驴车遮得严严实实,不敢让人看出心中窃喜……年幼时,她行事古怪,语出惊人,曾因说中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,差点被宗族当鬼邪烧死。长成后,她姝色无双,许州八郡无出其右,却被夫家拒娶。生逢乱世,礼崩乐坏,一个女俘何去何从?“不求良人白头到老,但求此生横行霸道。”上辈子冯蕴总被别人渣,这辈子她要先下手为强......

主角:冯蕴冯敬廷   更新:2024-05-04 07:39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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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冯蕴冯敬廷的现代都市小说《优质全文女俘》,由网络作家“冯蕴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《女俘》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,冯蕴冯敬廷是作者“冯蕴”笔下的关键人物,精彩桥段值得一看:城破那天,冯蕴被父亲当成战利品献给了敌军将领。人人都惋惜她即将为俘,堕入火坑。她却将出城的小驴车遮得严严实实,不敢让人看出心中窃喜……年幼时,她行事古怪,语出惊人,曾因说中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,差点被宗族当鬼邪烧死。长成后,她姝色无双,许州八郡无出其右,却被夫家拒娶。生逢乱世,礼崩乐坏,一个女俘何去何从?“不求良人白头到老,但求此生横行霸道。”上辈子冯蕴总被别人渣,这辈子她要先下手为强......

《优质全文女俘》精彩片段


冯蕴没心情说废话,直接问贺洽。

“敢问功曹此言,是你的意思,还是将军的意思?”

贺洽尴尬地笑了两声,绕过桌案来到她的面前,长揖一礼,“女郎见谅!实乃将军吩咐,下官方才领悟——”

还领悟呢?

他到底领悟了个什么?

贺洽看她脸色,好似不怎么高兴,不是很能理解。大将军没有妻室,这还是第一次承认是人家的夫主呢,换别的女郎,得喜极而泣了吧?

难不成冯十二娘是有什么误会?

于是他想了想,又道:

“不瞒女郎,按旧例,前朝资产都是要收回入库,另行处置的。将军怜惜女郎娘家不得力,怕女郎受委屈,这才改了旧例……”

冯蕴冷笑,“那我要多谢将军了。”

贺洽让她笑得毛骨悚然,只好尬笑了事。

大战当前,冯蕴没办法找裴獗讲道理。

女户主当不成,暂且忍下。

至少,田庄地契是她的。

裴獗这人,还有一点点不算多的良心。

想通这一点,冯蕴打起精神来。

“阿楼,把人叫到青山堂,我有安排。”

这些日子,冯蕴把府里人都摸清楚了。

绣娘出生的应容,心直口快,绣活很好,打理家务还行,抛头露面就差一些。

文慧是青楼歌姬出身,看上去性子软,但沉得住气,懂分寸,知进退。

“慧娘,我把玉堂春交给你。”

玉堂春是安渡郡最大一座酒楼,也是冯家幺房在安渡郡唯一经营的档口,是安渡第一风雅场所,豪门大户的聚集地。

冯敬廷以前宴前都安排在玉堂春。

玉堂春不仅有吃喝,还有弹棋、蹴鞠、戏射、投壶、藏钩等娱戏,背靠冯敬廷这个郡太守和他背后的许州冯氏,谁都要给几分脸面,赚得金钵满盆。

文慧和林娥、苑娇、柴缨、南葵等十个美姬,都是从玉堂春出来的。

楼中女子讲究色艺双绝,文慧不是这群人里最美最有才气的,但在北雍军大营时,她最先投靠冯蕴,又识得几个字,调教起来方便。

这是冯蕴思量好做的决定。

众人听来却如天方夜谭。

就连文慧自己都不敢相信。

“女郎,交给妾,妾行吗?”

冯蕴一笑,“行。怎么不行?眼下贺功曹来了,安渡郡会逐渐恢复营生。咱们不用像以前那样办什么山珍豪宴,家常吃食开始即可。”

众人这才看出十二娘不是在说笑话。

是真的,要把玉堂春的生意,交给文慧一个弱质女流,一个玉堂春出来的歌姬……

她们以前都以为,冯蕴世家贵女,自恃甚高,根本看不起楼里出来的姐妹,私下里没少埋怨。

没有想到十二娘胸怀宽广,所思所想,全然不是这些……

文慧很有些激动,眼圈都红了。

自从被将军赏给冯蕴做仆女,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是端茶倒水,过下人的日子。

后来入了府,十二娘没让她做脏活累活,反倒让她跟楼总管一起去读书,她也只当十二娘身边人多,用不上她……

怎会料到,昔日讨好客人的歌姬,有朝一日可以做玉堂春的主事?

文慧的眼泪几乎决堤,又哭又笑,不停拿帕子拭泪。

“哭什么?”冯蕴唇角上扬,“一个玉堂春就欢喜成这样?以后咱们有更大的买卖时,你该如何?”

文慧哭得吸鼻子,“妾怕做不好,丢女郎的脸。”

冯蕴莞尔,“丢脸不怕,我不要脸。不丢钱就好。”

冯蕴并不管旁人怎么想,再又吩咐,“慧娘不用紧张,开张前,我会把事情都理顺,再找人带你、教你。这边你再在府里挑几个人合用的人,打打下手。”

文慧仍然在哭。

以前,她以为有男人为她赎身就是喜欢,等她被献出才知道,男人只当她是个不值钱的物件,从小到大,从来没有人尊重过她,没有人看到过她的好……

文慧庆幸当初在大营里的决定,拭干泪水,端端正正地朝冯蕴一揖到地。

“妾自当尽心尽力。”

青山堂里一个个都兴奋起来。

林娥怔愣许久,这时才冲出来,“慧娘,我同你去玉堂春,我识得几个字,最会招待客人……”

“不行!”冯蕴抢在文慧开口前,淡淡道:“你们几位,我另有重任。”

林娥心里凉丝丝的,又恨又气。

她不相信冯十二会大发善心,也像对文慧那样给自己委派个差事,于是委婉地道:

“妾与慧娘一样,都是从玉堂春出来的,最明白这个行当……”

“不劳烦林姬了,往后玉堂春不卖色艺,只卖厨艺和才艺。”

冯蕴一句话不轻不重,把个林娥臊得脸颊通红,一时不知如何开口。

“那,那妾等做什么?”

冯蕴抬眼看她,笑得随和。

“明日去了,你就知道了。”



当天晚上,冯蕴没吃夜食就睡下了。

半夜里,长门院里火光大炽。

韩阿婆匆匆撩帐子进去,看到冯蕴坐在床上,大汗淋漓,身子不停地颤抖,好像受了什么惊吓,心疼坏了……

“这是怎么了?魇住了?”

冯蕴恍恍惚惚地抬头看她,好像没回神,“阿婆?”

“唉!”韩阿婆坐下来,轻抚冯蕴的后背,“看十二娘不肯跟将军,老仆就知道,你心里还装着那个人……”

冯蕴皱眉,“哪个人?”

韩阿婆看着她,欲言又止,“方才老仆听见,十二娘在唤………萧郎……一声声的唤……那哭得呀,摧心摧肝的,揪得人哟。”

萧郎吗?冯蕴脸色煞白。

韩阿婆看她不言语,直叹气,“十二娘这心思呀,老仆都明白,可咱们要往前看……你是从晋军营地出来的,即便清清白白……”

说到这里,她有些不忍心,打住话题。

“陈夫人存心要把莹娘许配萧郎君,你大伯也不是公允的家主,说不定这时,人家已经成事了……十二娘啊,冯家咱们是回不去了,忘掉萧郎吧,安心跟着裴将军……”

冯蕴垂眸,重新躺回榻上,“阿婆去歇吧。”

韩阿婆幽幽一叹。

也不知十二娘遭了多少罪,才磨成这样一副心性。

明明有心事,也不肯再说了。

等韩阿婆离开,冯蕴又把鳌崽抱过来,搂入怀里摸头安慰。

“崽方才是不是吓坏了?不要怕,那是梦,只是梦而已……姐姐不会再让人伤我,也不会再让人伤害我的鳌崽。”

鳌崽伸出舌头舔她的脸,冯蕴温柔地摸它的肚皮。

“你说,他们真的成事了吗?”

“快立秋了,快了吧。”



黎明时分,信州城。

冯敬廷在睡梦里,被冯莹的叫声惊醒。

弃城而去后,他不敢回齐都台城,暂居继子温行溯在信州抚军的宅子。

这座宅子没有太守府宽敞,院落相邻,一墙之隔,冯莹的叫声在夜里十分清晰。

陈氏比他先起来,摸着衣裳叫仆妇掌灯。

“阿莹近来是怎么回事,夜不安宁……”

说着她嗔怨地瞄一眼冯敬廷,“那萧三也不给个痛快话!你个当爹的也不上心……”

又道:“眼下阿蕴是不行了,不能让阿莹也空等吧。咱们幺房,被长房压一头就算了,二房三房哪个不欺到头上?亏你还是嫡出,要是婚事砸了,你丢得起这个人,我陈家可丢不起……”

“唉,我何尝不急?”冯敬廷迟疑着坐起来,“可我刚丢了城,竟陵王也正枕戈待旦,哪顾得上儿女私情?我儿还需等待……”

“等等等,就知道等,我看你就是窝囊。前怕狼后怕虎!”

“你……”冯敬廷想发火,看陈氏发怒,又歇了声。

“真是妇人之见。这桩婚事,不是小儿女嫁娶那么简单。你不要操心了,他大伯自会安排……”

“你和老大,全没有让我省心的。”

冯敬廷让妻子说得头痛,“别顾着说我,去看看阿莹吧,小姑子没经过事,从安渡出来受到惊吓难免会害怕,多哄慰片刻。”

陈氏红着眼嗯一声,“阿莹可怜,都要委屈死了……”

冯敬廷轻拍她的后背,眼神有短暂的飘忽。

说到可怜,他不敢去想那个被他送入敌营的女儿……

小说《女俘》试读结束,继续阅读请看下面!!!



不知在水中沉浮了多久……

冯蕴迷迷糊糊间,只觉得身子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,男子强劲有力地环住她,热气喷在后颈,让她在烈焰和冰山中反复煎熬……

她脑子有些空白。

“松开我……”

男人很没分寸,说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,动作粗暴激烈,薅住她的头发往岸上拉。

痛!冯蕴本能地反抗,双手双脚垂死般挣扎……

扑通!两个人重重砸入河水。

冯蕴低头,在他手背上狠狠一咬,发疯般拉扯,不愿离开这河水带来的舒适……

她狠,男人更狠!

一条胳膊横在她的身前将人拖过来,动作狠戾无情,冯蕴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。

“再动淹死你!”低沉的声音带几分喘息,男人将她拖过来,面对面裹入怀里,坚硬的胸膛撞得冯蕴头昏眼花。

冯蕴一怔,扭头望去……

月光肆无忌惮地落在那人的脸上,束发绾髻,挂着水滴的小麦色脸庞轮廓分明,原本的锐气五官在此刻更显锋利,好像要将她一眼看穿……

是冯敬廷……

冯蕴脑子里有根弦,绷断了。

“抓紧!”冯敬廷圈住她的手紧了紧,眼眸暗沉,下颌绷住,“要掉下去了。”

“嗯…”

呼吸温热绵长,落在耳侧。

冯蕴贴住他,牙齿不自觉的打颤。

炎热时节,两人的衣裳都十分薄透,衣料阻挡不了接触,她贴着那紧实的小腹,可以清晰地感知对方的轮廓,甚至可以看清他胳膊上因为用力而隆起的青筋……

冯敬廷托着她往岸边划……

她虚软无力,紧紧盘在他身上。

一眼望去,是河水的轻波,晃啊晃。

两个人都有些气喘,

冯蕴的身子更是颤得厉害。

有一种疯狂的叫嚣,在啃噬她,黏黏腻腻紧贴在一起,湿漉漉的身子,暧昧的姿态,就要压垮她最后的防线……

“将军……”她轻唤。

冯敬廷低头,目光定在她脸上。

带着一个人划水并不轻松,他喘着粗气,沉郁的双眼里是强势且凶狠的力量,犹如一头捕猎的野兽,汹涌的是兽性。

“别动!”

他可能想撕了她。

冯蕴熟悉这样的光。

要不是泡在冷水里,整个人都会燃烧起来。

不!她已经燃烧了。

在冯敬廷身上燃烧。

水波拍在身上的声音于寂野长河里,格外靡靡。冯蕴几乎是挂在他身上,随着游动摩擦的热量,撩着一河的水,再闭着眼睛,听周遭水花四溅,圈在他后腰的脚趾,在厮磨中难耐的蜷缩……

难受。

她恨不得即刻沉入水底。

可冯敬廷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。

药物侵蚀的身体也不容她清醒。

这样的姿势抱在一起,衣料薄得如若无物,难耐的酥麻,让她无法抑制那比意志力更强十倍百倍的药性。

骨头好似变轻了。

紧贴着他的,一阵酸软。

冯敬廷保持着划水前进的姿态,表情平淡。

月色正浓,岸上的侍从无法看出水下的急流涌动。

“将军……”冯蕴又唤一声。

“闭上嘴,可好?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呼吸就在耳侧,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烦躁,却十分诱人。

“闭不上……难受。”冯蕴长长叹一口气,扶住冯敬廷的肩膀,望住那双泛红的黑眸,好像怕滑下去似的,缠他更紧,丝毫不知那细微的动作,带给冯敬廷的是怎样毁灭的刺激。

“将军帮帮我,嗯?”

低低一声嗯,妖媚得要人命,那水渍渍的脸,带着撩人的绯红,浮汗温香,衣衫不整,眼睛直勾勾盯着他,就像那一幅缠在冯敬廷身上的长裙……

迷惑、倔强,又无比柔软。

“如何帮?”

月夜里,好久才传来他闷哑的声音。

冯蕴怀疑他是故意的。

她如此狼狈。

冯敬廷分明也看出来她的狼狈,偏要让她来求。

如果这个人不是冯敬廷,她兴许还能再忍耐。

可一旦知道是他……

前世三年什么都做过,再多一次两次又有何妨?

冯蕴双手揪住他颈后的衣裳,软绵绵贴上去,整个人仿佛盘坐在他的腰间,小猫般在他耳边低吟一句什么,然后啃向他的喉结。

“唔…”冯敬廷瞳孔一缩,猛地按住她的后背,胳膊将人圈紧,呼吸吃紧地咬牙,托住她往上抬了抬。

“疯子!”



界丘山,北雍军营地。

士兵们正在紧张地操练,挥汗如雨。

他们光着膀子,说着荤话,在你来我往中,吼声震天。

“大将军!”

看到冯敬廷用披风裹住一个湿漉漉的女子,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径直往中军帐去,士兵们眼皮直跳,齐刷刷看过来,好像见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。

冯敬廷:“看什么?继续操练。”

“喏!”众人齐声。

冯敬廷又吩咐左仲,“让濮阳九到我帐中!”

“喏。”左仲应声下去。

一群将士紧跟过来,呼啦啦地围着他,满脸兴奋。

“左侍卫,那女郎是何人?”

“对对,哪里来的妖精,竟敢打动大将军的春心?”

一阵哄笑,众人愈发亢奋。

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双眼嵌了光似的,好奇得鸡皮疙瘩都往外冒。

“你小子是在找死?”

左仲一脸复杂。

看到十二娘跳河轻生,大家都吓坏了。即便是将军那样冷静的人,也脸色大变,二话不说就跳下河去救人。

反而是那个淳于世子,口口声声要带十二娘回去做世子妃的,看见将军下水救人,他居然落井下石,冲上去给了将军后肩一记老拳……

所以,将军是带着伤下去救十二娘的。

左仲跟将军那么久,从不见他这般对另一个人。

二人在河里折腾的那一段,因夜下光线昏暗,在岸上的他们都看得不清,但左仲跟随将军的时间很久了,久到凭借一丝微小的细节,就可以判断出将军的情绪。

那女郎定是把将军撩得狠极了。

在将军捡披风裹住女郎的瞬间,左仲亲眼看到以冷静克制见长的将军居然支上了帐篷……

但回来前,将军就封了口。

那关系到十二娘的名声呢,怎能传出去?

左仲只好为难地,不停拱手求饶。

“无可奉告,兄弟们,无可奉告了。”

“将军的私事,不想挨军棍就别打听。”



濮阳九拎着药箱来的时候,冯蕴的药效已发作得十分厉害,一张脸仿佛在火炉上烤过,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热汗,嫣红的唇娇艳欲滴,一声声气若游丝的嘤咛,全是男人的催命咒。

“这是中的烈药呀!”濮阳九大惊小怪地瞪大眼睛,“不疏解会死人那种……”

说完,他意有所指地望着冯敬廷。

“此乃天意啊妄之,与你那阳燥之症,无不契合,你何不……”

冯敬廷冷着脸,“闭嘴!”

“是是是,我开药,开药。”

濮阳九知道他什么德性,替他难受,叹口气坐下来,又不满地念叨,“我们裴大将军正人君子,不屑小人行径,更不会乘人之危……”

冯敬廷不发一言,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。

便是濮阳九也很难想象,他是如何克制住那燃起的火焰,在近乎失控的边缘,生生抑住了欲望。

“如何?”冯敬廷眼眸沉静,看着冯蕴软白的脸颊上,羊脂玉般泛着汗津津的润光,两排眼睫在无措而可怜地颤动。

这是要勾死人。

他多看了濮阳九一眼。

濮阳九正襟危坐,很懂得惜命。

他就像看不到眼前那一方美景,老神在在地叹息,“虎狼之药啊虎狼之药,下手的人着实歹毒。要不是因为多年为妄之瞧病,本神医累积了治疗的经验,且小有所成,只怕这小女郎就报废了。”

换言之……

冯蕴只是被人下药才这样。

而冯敬廷,却要常常忍耐类似的煎熬。

濮阳九细问:“何人这么心狠手辣,舍得对娇滴滴的小娘子下手?淳于焰?”

冯敬廷冷眼,“说重点。”

濮阳九点点头,眼风斜着他又夸张地感慨。

“药下得重,即便有我及时诊治,恐怕也会伤及根本,对身子有损……”

冯敬廷喉结重重的滚了一下,“会如何?”

濮阳九沉着脸,说得比方才慎重。

“这小女郎以后,恐怕是不好受孕,当不成娘了。”



冯蕴幽幽醒转。

营帐里有摆放整齐的兵器和盔甲,长短不一,看着便沉重。

她的衣裙不知去向,身上仅着一件宽大的男子中衣,蜷缩在矮榻上,像一朵饱受摧残的花骨朵……

“这是何处?”

冯敬廷已经换过衣服,一袭深衣宽袍,背对着她,看不到那一身精实强悍的肌肉,宽肩窄腰挺拔又颀长,明明很好看,可冯蕴总会想到那种肆虐吃人的野兽……

冯敬廷没有回头,“醒了就吃点东西。”

冯蕴看着左手边柜子上的汤碗,又看看身上的男式中衣,心里微微发热,“我的衣裳……”

“丢了。”冯敬廷言简意赅。

冯蕴想问的是,谁给她换的衣裳。

“我。”又是一个字,冯敬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,好像为她换衣,是不值一提的小事。

冯蕴蓦地绷紧,心脏跳得擂鼓似的。

名义上来说,她是冯敬廷的姬妾,上辈子也同他有过无数肌肤之亲。大营里没有女子,他为她换衣,她应该感激。

可想到今天的事情,想到她昏迷时让一个男子看光,她仍是有些无法正视……

冯敬廷亲眼看到淳于焰那样对她。

在那条长河里,她又几乎失去理智般强迫冯敬廷和她纠缠……

这不是一个正经人干的事。

算了!她就不是正经人,那冯敬廷自然也不会认为帮她换身衣服,她会觉得难堪或者羞涩吧?

冯蕴搓了搓额角,想说什么,又忍下去,只哑声问:“几时了?”

冯敬廷说,“夜深了。”

回答了,又相当于没回答。

冯蕴抿了抿唇,“多谢将军搭救。”

“嗯。”冯敬廷低低应一声。

“放走敌军,是我的不对……”冯蕴声音虚弱,“横竖我今日的丑态,都让将军见着了,是打、是骂,还是要罚,全凭将军做主,我绝无二话……”

她的声音听不出羞恼。

很快就已经平静下来,接受了自己。

冯敬廷回头看她,“你该叫我什么?”

冯蕴一怔,“将军?”

“这么叫,我便保不住你。”冯敬廷目光很深,像有深渊暗冥,拉拽着冯蕴,就如那个好像永远也走不出来的前尘旧梦,看得她心如乱麻……

“我明白。”冯蕴老实点头。

放走温行溯,那是大罪。

即使冯敬廷不追究,大晋朝廷呢?还有李桑若呢?

他们会轻易饶过她吗?当然不会。

“所以,将军希望我如何做?”

冯敬廷静静打量她,“唤一声夫主。”

冯蕴愕然。

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。

天地间没有声音。

冯蕴盯住他,将汹涌的情绪压在心头。

冯敬廷也在看她,冷漠的,不带一点人情味,就好像方才的话,不是在说男女情事,而是沙场对阵的你来我往。

冯蕴抿唇,“将军存心要保我,何人敢为难?”

又笑问:“是太后殿下会问罪于我吗?”

这声,她克制着情绪,自认为平静从容。

可过往伤口翻开来全是疼痛,不经意就流露出夹杂着埋怨的自嘲,当即惹来冯敬廷的探究。

“何人告诉你的?”

冯蕴不与他对视,一张粉脸微微垂下,表情松快地笑,“晋国朝廷里比将军权重的人,有几个?何需别人来告诉?”

冯敬廷没有说话,朝她走过来。

他姿态高高的,神态冷冷的,一步步走近,高大的身影在冯蕴的头顶覆盖出一片暗色。

“将军?”冯蕴抬眉。

他不应,突然伸出一只胳膊,坚定有力地绕过冯蕴的后背,在她的错愕里,扣住她的腰往怀里一拉,逼得她抬起头来,直面他。

“记住,我不让你死,无人敢动你。”

似乎怕她不长记忆,手头又紧了紧。

“下次跳河前,问问我,允是不允!”

跳河?他以为自己是羞愧寻死?

冯蕴有点纳闷,但很难因此而感动。

为这样一句话,不值一提的话。

她不会那样不争气,但她识时务地说了声谢谢。

“但你该受些惩罚。”冯敬廷的声音有点哑,扶在她腰间的手没有动,传出的热量却十分惊人。

瞧,这样冷漠的一个人,呼吸是热的,身子也是火烫的,在这样的夏日,烙铁般透过来,仿佛要将她溶化……

冯蕴嘴唇干涩,有点渴。

她轻拂下微湿的头发,顺从地点头。

“将军要如何惩罚?我都依你。”

冯敬廷瞳仁微缩,在她贴上来时身子便僵硬了,腰眼麻酥酥的,一时无法作答。

柔软的,小意的,这样的冯蕴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,哪怕明知道她在伪装,但是,当她的脸靠在怀里,眼睛温柔地看他,就会带走他所有的戾气和狂躁。仅剩拨动人心的温柔,带给他滔天的快意。

两个人眼对眼。

心知肚明——

冯敬廷想要她。

“冯氏阿蕴。”冯敬廷喉头也干哑得不像话,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压抑,“你想好了?”

冯蕴低低地嗯一声。

她想好了,反正温行溯已经离开冯敬廷的魔爪。大兄活下来了,这比什么都强。男女间的事情,无非如此。那么多人肖想的裴大将军,她吃了不亏。

反正在她心里,冯敬廷也就是个工具。

这样一副好皮囊,不趁着干净的时候享用,难道要便宜李桑若?

既然无论她做什么,李桑若都不会放过她,那何不舒舒服服地恶心她一下?

再相爱又如何,李太后也要吃自己剩下的……

冯蕴很坦然地点头。

“想好了,将军想好了吗?”

冯敬廷慢慢地抽回手,那动作轻缓得近乎缠绵,平静的声音里没有起伏,说的话却如同惊雷。

“那等天亮我送你回去。过两日,让你兄妹相见。”

冯蕴保持的冷静,顷刻崩裂。

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太多了。

冯敬廷不仅知道她救的是齐国将领,还知道那是温行溯。

而且,温行溯此刻也落入了他的手心。

冯蕴呼吸都绷紧了,仍心存侥幸。

“将军玩笑了。我大兄,人在信州?如何与我相见?”

冯敬廷面无表情,“在石观县的码头抓到的。”

冯蕴身子微微软下去。

那种落入再次命运轮回的无助,让她有片刻的恐惧,但很快便清醒过来。

尘埃未定,胜负未分,不到放弃的时候。

小说《女俘》试读结束,继续阅读请看下面!!!



冯蕴垂目看着温行溯身上的伤,从小几里拿出一块肉脯,塞到他嘴里,“痛就咬它。”

然后才静下心来,一点一点将粘在伤口上的衣料剥开。

这个过程十分的漫长,她动作很轻,可越是轻,温行溯越是煎熬。

比起疼痛,他更难忍受冯蕴在他腿间这样细致温柔的动作,那种潜意识生出来的反应,让他窘迫难堪,又无可避免地涌动出一丝可耻的愉悦……

“大兄再忍一忍,马上就好,马上就好了。”冯蕴看他眉头紧蹙,双眼闭紧,好像承受着巨大痛苦,禁不住双手颤抖。

越想快点撕开,越是下不得手。

“腰腰……”温行溯后腰发麻,喘息着,满脸都是汗水,从下腹迅速窜上的温度快要把他烤化了。痛并快乐,还要保持冷静不生遐想,很难,很难,他从没这样难过。

“不怕,大兄不痛。”温行溯声音沙哑,说得艰涩:“你用点力,一下,一下子撕开便是……”

冯蕴看一眼他的脸。

温行溯是个守旧老派的人,骨子里十分的传统,所以哪怕现下民风开明,他也不会像那些世家公子一样骄奢淫逸,大兄就是清流,就是敦厚,就是君子端方……

冯蕴不忍他受罪,想着长痛不如短痛,索性一咬牙,按住他的腿,拉住粘在伤口上的布料,狠狠用力一扯……

“唔……”温行溯的闷哼声,带着鼻音传入。

冯蕴脸颊也淌下汗来。

方才她闭着眼,拉扯伤口的动作很是用力,可温行溯凝滞片刻,居然一声没吭,那表情看着也很是怪异。

“痛吗?”冯蕴注意力全在温行溯的脸上,没在意他下腹的异常,以为是他痛得很了,赶紧拿金创药洒上去。

“不痛……”温行溯喘着气,额头冷汗淋漓,不止是疼痛,还有一种在极限中来回拉扯,又不敢有太大反应的煎熬。

冯蕴在伤口洒上药粉,一面包扎一面问他,转移注意力,“你不是该在信州带兵吗?怎么会到安渡来的?”

温行溯眉头微皱,“我来接你……回家。”

很简洁的一句话说明来意。他又道:“不料……渡河时遇上巡逻的北雍军,差点要了性命……”

冯蕴:“太冒险了,你怎能单枪匹马到北雍军的地盘来?”

温行溯沉默一下,“不是单枪匹马,我带了四个侍卫。他们……阵亡了。”

冯蕴心里一跳,眼眶潮潮的。

温行溯看她的表情,沉默片刻才道:“子偁他刚刚走马上任,诸事烦杂,眼下又要备战,暂时顾不上你这边……”

冯蕴轻笑,“大兄不用为他解释,更不用顾及我可怜。我在萧三眼里是什么人,他萧三又是个什么人,我心里有数。”

温行溯沉默看她。

她很平静,没有以前说起萧呈时的埋怨和伤心,提起这个名字就像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,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,好像一夕之间就长大了。

温行溯有些诧异,但没有问。

一个十七岁的女郎被亲爹献给敌将,面对那样难堪的处境以后,怎么可能还像往常那般天真无邪……

“腰腰,往后兄长护着你。”

温行溯说得板正而严肃。

“回齐后,你不想回冯家便不回了,就留在兄长身边。”

冯蕴微微一笑。

若是上辈子有这么一天,她见到了来接他的温行溯,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跟他离开安渡,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……

可现下,她不是那个冯蕴了。

“大兄,我不回去了。”

温行溯很是不解地盯住她,“你不回齐国,你能去哪里?”

冯蕴道:“大兄难道没有听说吗?我现下是裴獗的姬妾。妾随夫主,天经地义……”

温行溯眼里露出一丝痛色,“不许你自贬。你是许州冯氏幺房嫡女,岂能与人为妾?阿父不为你作主,大兄为你作主。你是萧三郎的正妻……”

“不是了。”冯蕴平静地告诉他,“我出城乞降那天,已经和冯敬廷断绝了父女关系,与许州冯氏也再无瓜葛,自然也不必联姻萧家!”

又笑一声,他盯住温行溯。

“冯莹什么时候去竟陵王府,他们商定好日子了吗?”

温行溯面对这双澄清的美眸,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。

母亲和妹妹打得小算盘,温行溯当然不是一无所知,他不赞同这件事情,却没有办法左右长辈的想法,尤其那边萧三郎不清不楚的,让他左右不是人……

“腰腰,大兄对不住你。”温行溯知晓冯蕴对萧呈的感情,很是愧疚。

“这是我的选择,大兄对我并无亏欠。”

冯蕴有些怜悯地看着他。

这个傻兄长!

冯莹不仅仗冯家的势,也仗他的势呢。

冯家在朝堂上是有话语权的,不仅长房大伯冯敬尧贵为尚书令,二伯三伯都是朝中重臣,不然也不会让最不争气的幺弟冯敬廷做上郡太守。

但南齐立国才二十多年,已换了三任帝王,对外战事不断,对内世家林立,皇族互相倾轧。温行溯是冯家继子,能领兵打战,是南齐难得的将才,各方都很看重,而温行溯和冯莹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妹。

当然,冯蕴不准备在温行溯面前说这个。

因为冯莹嫁不嫁萧呈,她不仅不在意,甚至乐见其成,渣男贱女就该一对……

上辈子萧呈和冯莹的结局她不知道。

这次她要亲眼看着。



为了复耕,庄子上留了十几个梅令部曲,邢丙也在这边,看到冯蕴的小驴车有个伤痕累累的男子,邢丙吓一跳。

“女郎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冯蕴示意他将人抬进去。

“告诉庄子上的人,就说是受伤的流民,我看他可怜,就捡回来了。”

部曲里有一部分是以前冯敬廷从台城带到安渡的家丁,但温行溯这几年变化很大,他们不一定认得出来,冯蕴直接就封了口。

邢丙有疑惑,但没有多问。

吩咐下去,就上前帮忙抬人。

温行溯被驴车摇得发晕,脸色煞白,冯蕴让人把他抬到榻上躺下,又让邢丙帮他擦洗,换了件干净的衫子,这才亲自去灶间准备吃食。

温行溯有伤需要养,她摸了两个鸡蛋再混点白面,做了个鸡蛋饼,又差一个杂役下池塘,摸出几截嫩生生的雪藕节。

莲子还在开花,雪藕不很大,但正是清甜爽脆的时候,洗净清炒一盘,再炖个骨头汤,都是美味。

日头渐大,房舍炊烟刚升上半空,外面便传来一阵马蹄和喊叫。

“十二娘,大夫来了。”

冯蕴一听,让小满看着火,双手在围裙上擦擦,便从灶房走出去。

阿楼是正对着堂屋那头说话的,冷不丁看到冯蕴从灶房出来,吓一跳。

而冯蕴,也怔了怔。

院子里不仅有阿楼,还有敖七以及一大群侍卫,将庄子的大门堵得密不透风。

人群里,还有一个十分扎眼的濮阳九。

濮阳九带了个医仆,拎着药箱,就那样似笑非笑地走在侍卫前面,双眼探视般扫过来,看到灶房门口的冯蕴,微微弯腰拱手一揖……

“女郎有礼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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抢来的粮食要运入府里,即使逃得过北雍军的眼睛,也避不开敖七。

因此,冯蕴去花月涧,就已经想好了“洗粮”的办法。

运粮的小船往花月涧后绕一圈,等敖七气急败坏地找过来看到,抢来的粮食,就换了个正当来路,这桩功德也就落到了云川王世子淳于焰的身上。

“那日与花月涧的主人相谈甚欢。他怜我府中缺粮,大方赠予……”

冯蕴说得云淡风轻,“相谈甚欢”几个字,甚至露出一点情意绵绵的意味来。敖七的脑子瞬间被她带回到那夜在雅榭看她衣裳不整,满脸潮红的画面……

什么相谈甚欢?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事。

少年郎看她满不在乎,气得说不出话。

冯蕴一笑,平静地吩咐梅令卫运粮回府。

又道:“明日吃席,我与诸君共庆!敖侍卫一定要来。”

敖七目睹她被一群儿郎前呼后拥,笑出一脸明艳,牙齿都要咬碎了。

这个时代战争频发,民风却史无前例地开放,连绵不断的战争导致礼法不拘,秩序混乱,男女间自由结交,看对眼便偷偷相会,放纵欲望者大有人在。

敖七没有想到她也是这样的女郎。

很生气,又不知为何要气。

有粮有肉不是好事吗?他再不用潜到那么脏的池塘下去抓鱼,把自己一身搞得臭烘烘的了。



次日天刚亮,太阳初升,厨间便传来杀猪的声音,木桶磕地,刀具磨响,府里上下欢欣一片。

冯蕴起得很早,差邢丙出去打听了一下。

王大郎君是晌午时回家的,昨夜的事,王家自认倒霉,没有半点风声出来,倒是那个姓单的小妾,天不亮就被人抬出王府,不知去向。

邢丙在街上走一圈,市集没开,买不到东西,却听来不少闲言碎语。无非是说冯太守的十二娘投敌后与裴大将军那点风流艳事。有些混不吝的东西,吃喝嫖赌样样行,这时却高尚起来,差点没把邢丙气死……

“不知原委便乱嚼舌根,俺真想一刀宰了他们。”

冯蕴正在檐下看飞来的燕子,听了邢丙的禀报,好似没有往心里去,笑了笑,便问他。

“你家新妇识字吗?”

邢丙愕然一下才反应过来,哂笑。

“俺内人农户出身,是个睁眼瞎。”

冯蕴若有所思,走上台阶又突然回头。

“今日府里设宴,让你家新妇带着孩儿同来吧。以后府里府外,用人的地方很多,我还是更信重自己人。”

邢丙应一声,感动不已。

虽然府里发工食,但他有三个孩子。半大的小子,吃穷老子,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。妻子提过几次到府里做点杂事,混口饭吃,但邢丙脸皮薄,开不了口。

小女郎眼睛雪亮,好似什么都看得透、看得开。

这份大气从容和胆魄,邢丙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


这是冯蕴掌家以来办的第一场家宴,特地叮嘱灶上要狠狠弄几道大菜,红烧蒸缹,大釜煮食,欢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傍晚。

有好宴不能没有好酒。

冯蕴让人把地窖里的藏酒起出来,抬到檐下,摆得满满当当二十几坛,又亲自去灶上教厨娘卤了猪皮、猪肉和猪骨头,抬上桌来下酒,香气飘出府去,馋得人直流口水……

为了助兴,文慧在席上调弄丝竹,以乐声下酒,两个舞姬一时兴起,在席上莲步轻摇,为女郎而贺。

冯蕴心情好极,只觉美人佳肴极是醉人。

第一次体会到男子的快乐,她醉眼蒙眬把酒问天。

“我若是男子,美色在前,可会冷静自持?”

敖七看她如此失态,直皱眉头。

本来想好不再管她了,又忍不住插手,上前叫仆女把酒壶拿走,“女郎醉了。”

冯蕴哼笑,望着天边弦月笑得媚眼如丝。

“傻瓜,我如何会醉?我千杯不醉!”

说不醉的人,一般都酩酊大醉了。敖七看她大舌头说话,双颊染霞,眼若桃花,呼吸莫名吃紧,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,好似被高温火灼过,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。

他想起叶闯说的那句发情了,不由握紧掌心,不耐烦地低斥。

“赶紧扶下去休息。”

大满小满有点怕敖七,因为他是大将军的心腹。

两人一左一右扶住冯蕴,像个肉夹饼似的走出去,她还有力气在经过时一把抓住敖七的手臂,冷笑着哼哼。

“敖小将军?果然是你。”

敖七:……

喝醉酒的女郎真是疯啊。

连生气都莫名其妙,却勾得人心里酥酥的,舍不得她松手……

“呵!”冯蕴直勾勾盯住他,浑然不觉自己失态,只想蹂躏他、欺负他,以报敖小将军上辈子的憎恶和使坏。

“你为何不喜欢我?凭什么看不起我?很讨厌我是吗……那我就要……给你几分颜色瞧瞧哦……”

敖七双颊涨得通红,瞪着她说不出话。

不喜欢她?看不起她,讨厌她?从何说起……

敖七的表情有点别扭,“我没有……”

然而,冯蕴并不是认真要得到答案,她也根本没听清敖七说什么,两世的经历在脑子里混淆后,她完全辨不清虚实,念念叨叨地被人扶去了长门院。

敖七站在明月清风的廊下,一颗心像在炼狱里挣扎,不该有的少年心思,让他心底隐隐有忧伤滑过。



冯蕴喝了酒与平常大相径庭,很不老实,沐浴时折腾好久,小鸭子似的在水里扑腾,一边搓搓一边冷笑。

“外面的梅林,砍了……全种上……青蔬小菜……”

“花有何用?中看……不中用……红颜薄命!”

几个仆女哄着她,一口一个“是是是都砍了”,好不容易才把她像祖宗似的哄到榻上睡下,这才拉好帘子拿出主子赏下来的酒食,去外室宵夜。

享用着美食,想想在大狱等死的惨痛日子,皆是唏嘘。

“谁能想到我们活到了现在?不仅有饱饭,还有肉吃呢?”

“这年头,能活命的人,都是老天赏饭。”

“分明是十二娘赏的饭……”

“呃!我兜里还有十个大钱。十个哟,我每月工食二石呢,女郎都记着的……”

“我也有,楼管事额外赏我两个,说我绣的帕子好,女郎喜欢。”

关门闭市,钱买不到东西,但几个小仆女感觉到了用劳动领工食的快活,小脸喝得红扑扑的,一个个争相表忠心。

“我要好生侍奉主子。”

“女郎的命……就是我的命……我要护她周全。”

“呃……我的头……好晕!”

喝了酒的冯蕴并不好睡,半夜里口渴得紧,哑着嗓子叫大满小满要喝水……

叫了好几声,才有门开的声音。

有人慢慢走过来,脚步声比平常重了许多……

要是冯蕴没醉,是可以辨别出来的,那是男人的脚步。

可她醉了。

当青瓷盏递到嘴边的时候,她懒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,就着对方的手,喝得很是畅快。

“我要……如厕。”

冯蕴头昏目眩,见仆女不动,自己站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往虎子(马桶)那头走,咚一下,她撞到一个人身上,用力抓住对方的胳膊。

好结实!

她醉而不傻,当即退后一步,心生警惕:“是谁——唔——”

来人一把捂住她的嘴,将人半揽怀里才稳住她。

“别出声。”

握在腰上的手臂力道很大,一股“雪上梅妆”清冽的香气幽幽入鼻,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在暗香中复苏……

对一个上过沙场闯过尸山血海的冷漠将军而言,雪上梅妆的气味太过雅淡,不很搭,却可以恰到好处地遮掩他身上的戾气……

上辈子冯蕴很喜欢这种香。

最初从裴獗身上嗅到,如见天物,爱若痴狂。

后来才知道,此香得来不易。

不说沉香老料和白檀丁香等物的名贵,便说制香用的梅花瓣尖那一点寒雪,就要无数人在大雪纷飞中忍寒受冻,只为采摘那花中雪点……

因此她断定那不是裴獗会搜集的香。

他不好此物,更不爱附庸风雅。

直到在李桑若身上也闻到这样的香气,才知世间唯有他们二人,用这雪上梅妆……

那时候的冯蕴任性过,将名贵的香粉撒在榻上,笑着用足尖踩踏,印出七零八落的图案,然后整个人滚上去咯咯笑着示威,等着裴獗勃然大怒……

不料他什么都没有说,将她从香尘里捞出来洗干净,狠狠要了她一宿,从此不再用此香。

后来冯蕴每每想到,都觉得懊恼可惜,也曾经尝试制香,终不可得,于是遗憾。

如今又一次闻到久违的雪上梅妆,她心神俱醉,不免恍惚失态,一时不知身在何方,凭着记忆用力攀附着眼前的男子,在他怀里小狗似的轻嗅两下,委屈怅然。

“你来接我了?”

“不是不要了吗,为何又来?”

一声询问隔了两世忧伤。

忽而又笑,“做梦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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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大晴,冯蕴准备去府狱里走走。

她身边没几个得用的人,裴獗的恩赏肯定是要受的。

但是……

府里的旧人前世都死得很早,很多人的长相和名字在记忆里都已模糊不清,更不记得他们秉性如何,哪些可以收为己用,哪些是陈氏的帮凶……

“看看再说吧。”冯蕴想着,让小满来替她梳妆。

那天离府,她穿得朴素寡淡,今日心情大悦,换上直裾深衣,雅雏色流仙裙,世族贵女的气质和风华便整个绽放开来。

眉香阁外,敖七在等待。

看着走近的女郎,呼吸情不自禁地屏紧。

冯蕴欠身行礼,“有劳敖侍卫带路。”

敖七还个礼,脸颊火辣辣的,有点心不在焉。

府狱就在郡府的西南角,并不很远,但敖七嗅着那一股淡淡的幽香,觉得这是他走过最为煎熬的一段路。

他不是没见过美艳的女子,但冯十二娘很是不同。不敢对视,不敢靠近,不敢亵渎,与她相处浑身肌肉便不听使唤地绷紧。昨天夜里他甚至热血上脑昏了头,做了个与她有关的梦……

这很危险。

敖七很想早点回营,离开郡府,离开可怕的冯十二娘……

“站住!”一声厉喝,打断了敖七的胡思乱想。

抬头一看,府狱到了。

两个守卫将走在前方的冯蕴拦下来。

“做什么的?”

敖七突然生出不悦。

冯家女郎岂是随便哪个阿臜可以给脸子的?

敖七掏出腰牌,“奉大将军令,府狱提人。还不快前头领路!”

这个世道,手底下有几百上千号人就敢扯上旗号自称将军,天底下的将军数不胜数,但一品大将军,整个大晋朝只有一个。

守卫看着敖七桀骜的眼神,赔笑两声,表情慌张地回头——

门开了。

里间走出一个内侍模样的白面无须男子,约莫三十来岁,神情阴郁,走路慢条斯理,带着几个侍从,盛气凌人。

“太后殿下旨谕,安渡郡府狱一干人犯,全数押往中京问罪,即刻启程,不得有误。”

他的声音高亢尖哑,听得人很不舒服。一双打量冯蕴的眼睛,更是不怀好意。

“你就是冯氏娇娘?”

两世为人,冯蕴已经很会看人脸色。

这个内侍她见过,李桑若跟前侍候的,姓方,前世他便多次给冯蕴难堪。显然,这辈子也没很讨喜。

冯蕴微笑揖礼,“正是许州冯家女,见过公公。”

她的姿态非常端庄,礼仪规矩一看便是世家大族里教导出来的,让人拿捏不到错处。

看着世家女郎沦落至此,方公公眼里的鄙夷几乎不加掩藏,“听闻你有宠于大将军?谄媚蛊惑,使得将军屡屡为你破例?”

冯蕴略微意外。

李桑若这就沉不住气了?

前世她刚到裴獗身边侍候的时候,这位临朝太后是没什么反应的。

这次裴獗没有碰她,却派心腹送她回安渡,又把太守府的人赏赐给她,分明恩典更重。

所以,李桑若这么着急出手,是怕裴獗对她走心?

妇人果然不能有情,不然如李桑若这般权势登天,也会不自信。

冯蕴心里感慨一下,很是平静地道:

“大将军是何许人也?岂会被一介女子迷惑?公公这话,是在侮辱将军,还是在侮辱太后?”

“放肆!”方公公被她回呛,脸色难看至极。

“冯氏女,你一个低贱的姬妾,竟敢质疑太后殿下?”

“我是在质疑公公。”

“质疑咱家就是质疑太后殿下!”

“公公打我的脸,就是打将军的脸。”

冯蕴理直气壮的话,让方公公心里一凉,不由多看她几眼。

这女郎胸满腰细,高挑柔韧,风姿气韵尤为动人。

更绝的是,她身段看似端庄,其实内媚暗藏,是男子最爱的那一种高贵尤物,一看便生占有之心。

去势的公公也是男子,他惊讶地发现,此女比他在宫里十余年间见过的所有妃嫔都要勾人。

要出大祸了!

来安渡前,他还以为太后疑心过重……

如今一看太后就是太后,有见地。

这样的妖精不除,只怕裴大将军要拱手让人了。

方公公正了正神色,添了几分狠意,“既然冯氏女不识好歹,那就一并押回中京,听候太后殿下发落吧。”

他挥手便招呼侍卫前来捉人。

然而,两个小黄门将将围上来,敖七便从斜刺里拔刀出鞘。

一言不发,直接砍杀。那闪电般的速度,将来不及避让的小黄门一刀扎透,捂着胳膊惨叫出声……

接着,敖七将冯蕴拉到身后,长臂抓住另外一人,回手便推向方公公,撞得他踉跄后退,在门栏上发出杀猪般的痛呼。

“大胆!敖侍卫敢抗命不成?”

敖七哼声:“在下奉的是大将军的命令。”

方公公被撞得怒火中烧,“咱家今日偏要将人带走,你待如何?”

敖七将佩刀抬高,指着方公公的脸,横挑过去,“要你狗命!”

那是一柄细长的环首刀,刀背厚实但刀锋尖利,在战场上饮过血,杀人时没有半分犹豫,又稳又准,恰到好处地削去方公公的一撮头发,又不会致命。

“敖七!”

方公公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,抚住头皮,看着鲜血从指缝流下来,吓得当场结巴。

“你,你眼里有没有太后,有没有王法了?”

敖七皱眉看一眼他心爱的佩刀,大概觉得晦气,不高兴地在方公公身上擦拭几下,神态狂妄至极。

“大将军主政安渡郡,大将军的话就是安渡郡的王法。”

方公公的脸,青一阵,白一阵,心里恨得要命,却又无奈。

裴獗的那群侍卫,一个个好勇斗狠,人命在他们眼里,如同儿戏,惹急了真是说杀就杀。

且如今乱世当头,皇权未必大得过兵权,即便是太后和丞相,也要顾及裴獗的脸色。

更何况,太后对裴獗情根深种,要是闹得太难看,倒霉的还是他这个出气筒。

方公公看了看血淋淋的手掌心,松开咬紧的牙槽,换上个笑脸。

“咱家奉命办差,还请敖侍卫高抬贵手……”

敖七翻个白眼,一副“我管你死活”的狂傲,只道:“将军治下,就得按将军的规矩来。我要的人,公公带不走。”

方公公气血上脑,“敖侍卫……”

“二位!”冯蕴观战半晌,见火候差不多了,朝敖七递了个安抚的眼神,给他顺了顺毛,这才弯腰朝方公公行个礼。

“小女子有个折中之法,公公不妨听听?”

方公公正是进退不得,闻声便道:“你待何如?”

冯蕴道:“太守府的人,我带走一部分,留给公公一部分,你和敖侍卫都好交差。”

她语气轻缓,姿态柔和,说的话却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。



府狱里光线昏暗,地面潮湿,散发着霉变的气味。

这里如今关押着的,大部分是曾经治理这座城池或是看守府狱的人。来不及逃走的官员,属吏、守军,家眷,将牢舍填得满满当当。骂的,啐的,求的,哭嚎的声音,在阴气森森的牢狱里,如地府幽冥,分外恐怖。

冯敬廷烧毁粮仓,诈降潜逃,他们惨遭横祸,成了替死鬼。

因此看到冯敬廷的女儿,自然痛恨之极。

冯蕴从中走过,神情淡漠。

她不是菩萨,救不了那么多人,这是战争的惨祸,无论多少愤怒和仇恨,都只好各归各命。

太守府属吏和仆役关押在丙字狱,男男女女,眼巴巴看着冯蕴走近,一些人惊喜地哭泣起来,而一些往常跟着陈夫人,对冯蕴极尽刻薄的人,则是吓破了胆……

冯蕴站定,看着牢里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。

“遭此变故,诸位受苦了。我今日来,是接你们离开的。但走之前,有几桩事情,我想先弄个明白……”

众人嘴里应是,眼神齐齐落在冯蕴的身上。

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府君的嫡长女,但这双带着笑却寒意森森的眼睛,却十分陌生,仿佛变了个人似的。

“陈夫人借着娘家的势,与长房暗通款曲,想取我而代之,将冯莹许配萧三郎,有知情者站到左侧。”

“陈夫人苛刻眉香阁的人,并纵容仆从欺辱我,有知情者,站左侧。”

“陈夫人放出风去,说冯十二娘自幼罹患癔症,言行无状、举止轻浮,毫无闺阁仪态,不堪许配萧三……有知情者,站左侧。”

冯蕴问了许多旧事,语气平和,意图不明。

但她每说一句,就有人站到左边去。

他们心里在想,十二娘要打听这些事情,肯定会细问,他们只要将前主子的恶行狠狠抖落出来,便可以邀功讨好新主子了……

不料冯蕴问完,点了点人数,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。

“好了。左侧的人,方公公带走问罪。右侧的,随我离开。”

方公公:“???”

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,但事已至此,别无他法,只得冷着脸扫一眼冯蕴,招呼侍卫过来押人。

“呜……”

牢舍里哭声大起。

他们这时才明白,冯蕴是在报复,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那些一问三不知的人带走,哭喊求情,或是诅咒痛骂。

冯蕴不为所动。

这些人要么是陈氏的帮凶,要么是小人。

即使方公公不来,她也不会客气,现在有方公公代劳,倒是省了她的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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苑大郎想着那些白面和鸡蛋,觉得很是满足,可出城不到二里地,就被几个混子迎头拦住了。

那是他的债主。

一个个杀气腾腾,手拿柴刀。

苑大郎吓白了脸,下意识将苑娇推了出去。

“别杀我,别杀我。我用她抵债。用我阿妹抵债如何?她可是大将军的姬妾,保管让你们满意……啊……”

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。

苑大郎低头看见,柴刀当胸而过。

苑娇吓得瞪大眼睛,尖叫出声,掉头就想逃,可那混子的刀更快,她甚至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楚,身子便软倒下去,很快失去了知觉……

“可惜了,这俊俏的小娇娘……”

“蠢货!你没听见苑大郎说吗?那可是大将军的姬妾,她看到我们杀人了,留下不是祸害?要小命,还是要妇人?”

“老大说的是……”

“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,走!”



苑娇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,已是黄昏,热心人还报了官。

贺洽去看了下,大致了解一下情况,就派人将两具尸体送回了苑家,交给他爷娘了事。

这个世道,饿死的人不计其数,荒野有白骨,收尸无草席,要不是将军府有了贺洽,眼下的安渡郡就是无序之地。

一个欠赌债的人被杀,那不是活该?

谁有那闲工夫去管……

大将军是派他来主持庶务,安抚民心的,可不是来破案的。

但苑娇是将军府的人,贺洽还是礼数周到地求见了冯蕴,给她递了个消息。

不为别的,只因将军说过,后宅的事情,由她做主。

冯蕴谢过贺洽,让阿楼将苑娇的意外死亡告知其他人,顺便给裴獗写了一封信。

几个字,写满了尊重和哀悼。

“汝妾苑娇不幸惨死。”

她以为裴獗会像以前那般,要么不理不睬,要么回个“来信知悉”,没想到,左仲匆匆从大营回来,给她带了一张带血的狐狸皮,还有一封信。

“狐狸是将军昨日猎到的,在营地粗粗处置过了,将军说让女郎做件斗篷,入冬保暖……”

左仲兴冲冲的。

恨不得为将军说上八斛好话。

冯蕴看他一眼,拆开信。

这次的字数比往常要多一些,仍是裴獗惯常的书写风格,有力、潦草。

“后日立秋,你却有心情添堵。”

这话说得不明不白。

杀了他的姬妾是添堵,还是去信添堵?

左仲抻了抻脖子,看女郎脸色沉静,没什么欣喜的反应,很为将军发愁,于是帮着他张嘴。

“将军说,后宅至今只有女郎一人,何来旁的姬妾?”

这样的话,一听就不是裴獗说的。

冯蕴不以为然地对左仲露出一个假笑,又唤小满过来。

“带左侍卫去膳堂用点东西再走。”

填肚子是大事,左仲没有推辞。

营里的伙食太差了,为此,他很是羡慕敖七和叶闯在这边当差。因为冯十二娘很会过日子,同样的粮食,她总能捣鼓出花样,尤其开了田庄以后,她庄子里好像从没有缺过吃的。

不过短短时日,那些个以前蔫头蔫脑的梅令郎,让她养得神采奕奕,仆女仆妇也红光满面,走出门去,跟那些逃荒而来的瘦骨伶仃的农人相比,宛如两个世界的人……

小满端出几个白面馒头,一碗野菜汤。

“左侍卫对付几口,还是热的。”

这个天气,馒头很难冷。

左仲咬一口下去,吃得满足不已。

这馒头比营里的松软,还带了丝丝的甜味,面也十分筋道好嚼。

再喝一口那汤。

同样是野菜,营里煮出来涩口带苦,如同猪食,长门院里的灶房煮出来,油盐鸡蛋花,清香扑鼻。

左仲真希望将军天天给十二娘写信。

小满看着他狼吞虎咽,低低地笑着凑近:“左侍卫在将军面前,多给女郎美言几句,往后小满常给您留好吃的。”

左仲愣愣看着小姑娘眉开眼笑的样子,好半晌才往下咽,不料太大口,呛得咳嗽不止。

小满咯咯笑个不停。

左仲红了脸。

幸好将军不认这些是他的姬妾,不然就他方才多看那几眼,只怕要挨三十军棍。不,五十,或是要八十吧?

没等左仲想明白这个事情,小满已经高高兴兴出去了,女郎要出府办事,她是要跟随的,也是最喜欢跟随的。

十二娘大多时候没有主子的架子,但凶起来又很凶,她跟很多人都不一样,连带着她身边的仆女都变得不同,一个个养得机灵刁钻,又很是鲜活。

小满喜滋滋问:“女郎,我们要去哪里?”

冯蕴是想去花月涧找淳于焰,打探一下葛广和葛义两兄弟的下落,但没有想好该怎么去。

上次被淳于焰劫持,她身处旋涡中心,虽然中毒后脑子有些混沌,却知道淳于焰和裴獗打了一架。

裴獗没有说他们打成什么样子,但裴大将军那样强势的性子,再加一个死要面子的淳于焰,战况定是不容乐观。

可怪就怪在,淳于焰事后没有再找碴。

就像无事发生一样。

冯蕴猜测是裴獗使了什么手段,但她也不方便问他……

“女郎。”小满突然喊她,指着前面明月巷。

“我听人说,苑姬就是在那里被她兄长抓走的。”

大满也探头看一眼,“听政事堂的捕吏说,苑家兄妹死得很惨,流出来的血把路面都渗透了……”

安渡城眼下风声鹤唳,什么消息都会被传得不成样子。

冯蕴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

在经过明月巷那个茶寮时,望了一眼。

门板紧扣,没有人,四邻也只有零星几家开业,但都没有生意。

贺洽主政安渡后,民生稍有恢复,可是大的商铺基本掌握在世家大户手中,战前这些人要么举家南去,要么躲起来观察局势,单靠小商小贩那点营生,很难带动。

“放下帘子吧。”冯蕴吩咐。

小满哦一声,掉转头来,皱着鼻子问:

“也不知那苑姬为何要到明月巷来?她在玉堂春时,也没有明月巷的熟人,为何来这个茶寮?”

冯蕴笑道:“这样好奇,不如派你下去打探打探?”

小满连忙吐舌头,收住话。

女郎这么说,就是不太高兴了。

哪怕她用的是笑盈盈的语气,要再犟下去,少不得要吃挂落。

驴车里安静下来,冯蕴思绪却活跃。

这个茶寮,倒是有点意思……



花月涧。

淳于焰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,身边两个仆女呼啦啦地摇着蒲扇,他面前的青砖上,跪着十来个仆从,一个个鼻青脸肿,顶着烈日在受罚。

主子唇角含笑,一言不发,那张山鹰面具透出森森冷气,如同勾魂的黑白无常,随时会索命……

那天裴大将军来借粮,他们已经被世子狠狠惩罚过一遍了。

谁知,世子又被裴大将军给打了……

还打的是世子最看重的脸。

这口怨气世子哪里咽得下去?

他不去找裴将军打回来,就会打他们。

世子一个不高兴,就把他们拉出来练一练。他们肉体已经够扛不住了,精神还在发出疑问……

世子上次说他们看守不力……

可到底哪里不利了?

粮是世子主动借出去的。

挨打也是世子凭本事挨的。

谁让他出借了粮食又想不明白,一时兴起,居然跑去劫持裴獗的姬妾?

淳于世子这狗脾气,着实乱来。

罚一罚他们也就罢了,这心胸狭隘的性子,要是哪一天做了云川王,只怕云川国百年基业就要毁在他手上了。

匍匐在太阳底下,一群仆从汗流浃背,正各自哀怨腹诽,便有门子来报。

“世子,冯十二娘求见。”

淳于焰眼睛一凛。

她还敢来?

还敢找上门来?

“叫她进来。”淳于焰眼眸微抬,笑声都变了,那眼里迸发的炽烈光芒,任谁看来都要抖三抖。

冯蕴是一个人进来的。

看到淳于焰的时候,他正用鞭子在抽人。

似是打累了,他满头是汗,气喘吁吁丢下鞭子,叉着腰,看着她冷笑一声。

“你来做什么?受死吗?”

仆从们一听世子又要乱来,瑟瑟发抖。

不料,那娇娇软软的女郎,却好像察觉不到世子的愤怒,看一眼阳光下跪伏的仆从,讶异片刻,便笑着揖礼。

“小女子是来向世子赔罪的。”

小说《女俘》试读结束,继续阅读请看下面!!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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